“去去就回，哥哥不必挂心。”
谢必安被红衣的笑颜震了下，她这幅模样，给人一种诀别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眉头微微皱起：
“小霁，你要做什么？”
红衣拍了拍他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将自己的手伸回来，目光穿过谢必安，看向床上人事不省的二人：
“算账。”
崔珏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与陆苏脱不开关系，既然他死也不休，那么红衣就亲自去画上个句号。
叫这一切回归正途。
红衣大步走出谢必安处，崔珏出发的时间定在子时，她还有一日的时间。
望乡台。
孟婆难得没有在摊前忙碌，而是端了碗汤，望着茫茫凡世间。
红衣缓步上前，孟婆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冲着红衣招了招手，将她拉至身边坐下。
“红衣，你许久不曾来了。”
孟婆话语沉沉，带着一丝伤感，这不像她的作风，她从来雷厉风行，嘴上不饶人，最不会说的，就是这样的温言温语。更别说，端着一碗汤，与她促膝而谈。
孟婆有心事，红衣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支起脸：
“有人跟我说这人与人之间的红线，是自己牵起来的，只要自己没放弃，总有办法再连起来。”
孟婆手一顿，满满的一碗汤险些洒出来，她回过头，眼神落在红衣身上。红衣从前从来是个迟钝的，对于别人的感情几乎没有什么感知，如今竟然一语中的，直中靶心，是她变了，还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孟婆低头饮了一口，心中烦躁，便随手将碗放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如何去接上红衣这句话，脑海中空空，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孟婆神色暗了暗。
红衣忽然靠过来，摸索着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段红线来，拿过孟婆膝盖上的手，将那团红线塞进去：
“几日前路过姻缘观，偶尔拾了一段姻缘，最近实在太过忙碌没时间回天上，还请孟婆替我还了。”
孟婆的手握紧了，捏着那段红线，眼神微亮，最后吐出一句：
“算你小子讲义气。”
“我来，是有事相求。”
孟婆将那团红线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脸上总算不是那般神伤，恢复了一些元气，她抬起头，瞧了瞧周围，才小声道：“你尽管说，能帮的，我绝不含糊。”
“我想做鬼。”
孟婆神色大变，被红衣骇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红衣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红衣这些年受的苦她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她这幅身子找回来的并不容易。怎么如今还会说出想做鬼这种话来，做鬼有什么好？
她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带着疑问与不确定：
“你疯了？”
红衣拉着她坐下，将心中顾虑如实道来：
“我要去鬼街，了一桩事，可若我以仙身去，半分作用也无，只会拖后腿。再者，崔珏如今仙身不再，我要陪在他身边，做鬼也未尝不好，所以孟婆你告诉我，你当初，如何从九重天上的仙，成为地府之鬼？”
很久以前，红衣也以为，孟婆一直是带着仙身活在地府，直到她那日听姻缘说起，她才知道，孟婆竟然千年之前，就已经是一幅鬼身，再不可能回到天上了。
这也是为何姻缘总来，却无法带着孟婆回去，当初的孟婆，也是决绝的很。
孟婆脸色微变，她将红衣的双手握在手中，捏的很紧。红衣见她眼神闪烁，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是在咬牙思索。
“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只能去寻别的法子，大不了就是一死。”
孟婆手上的力气忽然加重，红衣的手感觉都要被她捏断。
“好，我告诉你，你且附耳过来。”
红衣点点头，听孟婆在耳边娓娓道来，原本一双清亮的眼睛满满沉下来，最后几乎已经看不见暗芒，只剩下了死寂。
孟婆说完，抬头看着红衣，见到她这幅被吓到的模样，缓了缓脸上的神色：
“就是这般，你也要这么做么？”
红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孟婆，郑重地点了点头：
“非做不可。”
孟婆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拉着红衣站起身来，往地狱深处走去。
这条路红衣并未走过，她从属于秦广王阎君殿下，便从未有机会拜访其他阎君。
虽听崔珏说着地府之中有着多位阎君，可这些阎君之间，却不相互干涉，或许有恶鬼需要交接，才会有些交流，平日里都在自己的地盘之上。
是以这边发生如此之大的动荡，而其他殿的阎君恍若未闻，或者说无意干涉。
而孟婆带着她，横穿过黄泉路，往漆黑一片的未知领域走去，未掌灯，孟婆却走得快而稳。
“转轮王有这个能力，可能否让他帮你便瞧你自己的本事了。”
孟婆小声顶住，走到黑暗深处停下，从腰间抽出平时成汤的长勺来，在手中转了一圈，便化作了一块小小的腰牌。
红衣见她将那方腰牌往空中一抛，那腰牌便闪着荧光停留在了半空中：
“孟筠求见十殿阎君。”
孟婆深深弯下腰，声音虔诚而谦卑，红衣站在她身后，跟着弯下了腰。
眼前的一片黑暗忽然破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红衣眼中闪过一丝微讶，看来她对地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拿到裂缝缓缓变大，正好到二人可以走进去的宽度，红衣跟着孟婆穿过那道门，便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声响，那道门自行关上了。
眼前是一条铺满了纸钱的道路，周边无多少景色，孟婆示意她不要左顾右盼，抓紧了她的手往前走。
没走出去几步，前方便来了一只提灯女鬼，见到孟婆之后微微福身，提着灯走在二人前方。
“这是往生路，跳下奈何桥之后，便会来到这里，那条路走到头，便是人间。”
适逢走到路口，孟婆指了指道路的另一端，对着红衣道。
提灯女鬼一声不吭，只是在前方带路，头都没有回一个，红衣定睛一瞧，便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只女鬼，而是一个纸糊的女娃。
或许根本就是个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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