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这人穿着一身低调的湛蓝色长衫。
虽然他看着只有十五岁的模样，还未长开，红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便是当日被她一碗孟婆汤塞进如安肚子里的饿死鬼云川。
清君已经带着如安云游，在凡间，这二位应该是已经驾鹤西去了才是，可怜云川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红衣敛了敛眼神，她不知道崔珏是用什么方法将小皇帝带来的，可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断不能先乱了阵脚。
“请问您是？”
她轻声开口询问，态度谦卑。
小皇帝上下打量着红衣，端着茶盏在一旁坐下，抬了抬手给红衣赐了座：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途经此地，受人所托救你。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真相，若是有一句隐瞒，我定不轻饶，”
红衣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瞧了眼在她身旁端坐着的崔珏。
看样子小皇帝并不能见鬼，而且也不知道前尘往事，那么与他说什么，便要好好斟酌一番，凡人可不经吓。
“好，我可以告诉大人真相，不过在那之前，我可否问一句，究竟是谁托您救我的呢？”
红衣此言一出，小皇帝像是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手中的茶盏抖了抖，里面还烫着的水便洒了几滴出来，落在他细嫩的指尖上，他一个拿不住，手中的白玉茶盏就丢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急急赶来，方才在屋内侍候的男子冲在最前列，一进屋子，就瞧见小皇帝正在揉自己的手，而红衣端坐在一旁。
怎么也不像刺杀现场。
“下去吧，朕…我不小心抖落的。”
冲进来的几位官兵面面相觑，偷偷观察了小皇帝的脸色之后，确认他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才弯着腰退出门。
这下倒是轮到红衣有些愣神，她方才是说了什么严重的话吗，把他吓成了这幅模样。
空气之中一下子有些安静，红衣瞧着他按揉着自己已经发红的手指，一时间也不敢再问。
小皇帝松开手，干咳了一声：“此事容后再议，姑娘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红衣点头退下了，她被人带到西厢一个小房间内，里面布置地挺好，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在屋子的转角处还放着冰桶，让房间冰凉舒适，虽然她如今对着夏日的炎热也没什么感觉。
她一进屋子，就以休息为由，让众多服侍的仆从都下去了，将门窗都管好之后，她拉着崔珏坐到了床边。
“阿珏，你怎么请来云川的？”
崔珏坐在她身侧，捏了捏她的掌心：“托梦。”
饶是红衣也有些羞赧，他居然对着小皇帝做出这种事！关键小皇帝还信了，方才他的戛然而止大概是想到了梦里什么内容，以崔珏的恶劣程度来说，大概是他在梦里威胁了小皇帝不要多问。
方才她一问是谁，小皇帝就响起了梦里被崔珏恐吓的恐惧感，难怪会这样失态。
“你连孩子都吓唬！”
红衣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带了多少撒娇的味道，崔珏一听，唇上就带上了清浅的微笑，他低下头，在娇憨不自知的某人唇上啄了一口。
又觉得不够，食髓知味，他二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这才新婚多久，已经到了这种垂垂老矣的老夫老妻生活了吗？当然不，于是崔珏吻着吻着，便占据了主导，以至于红某人被按倒在床上的时候还云里雾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拆骨入腹。
“唔…阿珏！这里是人间！”
“有问题？”
……
人间·寺前
红衣被官差带走之后，姜文一人在大堂中坐了很久，他手中还捏着那截破布。
如今看着手中的布，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谁让你这么做的？”
屋中无人，他却大喝一声，直叫鬼心头发颤，两股酸软。
这是阎君才有的震慑力量，他虽然自己背弃了红衣，可做了这一整套诬陷工作的，却另有其人。
小词从门后走出来，屋中没有日光，可白日里旺盛的阳气还是叫她神魂动荡，身形不稳。
“先生，小词来请罪了。”
他将那截红布藏入袖中，坐直了身子，瞧着跪在跟前的女鬼，也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你何罪之有？”
他声音低沉而充满震慑力，那是阎君审问犯人才会用的语调，小词新死，还未去过地府，自然是不知晓的，只是没有来的有点慌张，加之周围充斥着一股压迫感，让她抬不起头来。
“小词不该陷害小衣姑娘，让先生为难，可小词是被迫的，我娘被一位大人拿捏在手里，我不得已…”
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她忍不住就开始解释，她字字泣血，搭配上面纱之下那张溃烂的脸庞，实在可怜至极。
可姜文端坐着，一双眼神漆黑犀利，几乎要将她看穿。
“那么你娘，也是那位你说的大人逼你杀的？”
小词颤了颤，头埋得更低，她不敢诬陷那位大人，可也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再者当天，她在门外偷听到的，分明是他还相信自己，认定了人不是她杀的。
今日还为了她，与小衣当面对质。
他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不是小词杀的，我也是为人所害，可怜我在那冰凉的池塘中，躺了那么久…”
姜文看着她破败的身躯和满口谎言，只觉得疲累。
因为想要还她当年一分馍馍的情，他冤枉了自己心仪的女子，让她对自己一次次失望。
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末了，他长叹一声：“罢了，走吧，我送你入轮回。”
小词猛地抬起头：“小词不要！”
姜文原本以手支着头，闻言举目过来，眼神中带着不耐烦的情绪。
“小词愿常伴先生身侧。”
“胡闹！”
他不够分说地抬手，凌空甩出一根锁魂链就要将小词束缚住，谁知原本一心只有姜文的小词忽然一个激灵，挣脱了他的束缚，钻入了一旁的黑暗中不知所踪。
他猛地一拍桌面，
“来人！”
一只玉面书生鬼出现在他身侧。
“去将她抓回地府！”
那书生以折扇掩面，美目微挑：
“阎君还是先回地府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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