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啊，你说今儿去见你姥姥，为夫穿什么好？素净些的，还是大红这身？”肖腾照着西洋镜梳妆，眼瞅着镜中的孙墨，一边挑今天的首饰，一边问。
“你不是不喜欢爬山吗？”
孙墨儿暗揉自己的小yao板，心里咯噔噔：她可是打算上山避难的。
“你这话说的，你去，我还能不去？”肖腾撅嘴，抬手将一支祖母绿蝴蝶簪递给身后的得禄：
“你啊，就只会读书，问你也是枉然。进宝，就取那件才做的喜相逢喜字暗金纹的大红锦袍，爷我新婚，穿大红的才能衬出我这一身的喜气！
对了墨儿，一会儿裁缝来，你别又专拣那些个粗布棉麻的料子，知道吗？”
“可……我是来读书的！”墨儿立刻脸皱成一团，她才不要像馨儿似的，穿得花红柳绿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不正经的女人呢！
“得得得，和你商量也是白搭，一会儿啊，裁缝来了你只管站着别动就成，别的都我来挑——你啊，什么都得我来操心，没衣裳穿了，也不知道说！还有啊，那借来的衣裳，我瞅了下，再洗就破了，而且洗了还人虽也可以，但……咱们毕竟不是那些个缺钱的人家——
我就想着，人家与你素不相识，却能有心借你衣裳，咱们也别亏了人家，所以我昨儿就先做主，那些旧衣裳也别还了，我让绣房里的裁缝比着那尺寸做上四五身簇新的，一会儿啊，你再拿两匹缎子一并合着，给人家送去，知道吗？”
肖腾一边转着脸，上妆，一边不忘嘴上叮咛俨然还没长大的墨儿，活像个事事操心的老爹。
“……哦！”孙墨儿不想欠肖腾的人情，但……肖腾说得也在理，她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当欠着了，只是……
“但我不知道是谁借的了！”
“不知道谁借的？”肖腾扭过头懵了，他一向知道墨儿迷迷糊糊，但迷迷糊糊得连谁给她衣裳都忘了，这事就太……
“你啊！书呆一个！”肖腾起身，提着袍子过来，抬手一个指头戳在墨儿的脑门上，“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记得！来，先将就这身，我看看合身不？”
“还挺合身！”就是像男人穿得，太过花哨了点！
墨儿掖了掖袖口略长处，很满足的笑，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穿就行，你让她披抹布，她现在也能从容不迫。
“转过身，我瞅瞅！”肖腾拉着墨儿转了一圈，墨儿挺满意，他却那里直摇头，看着哪儿都不顺眼儿。
“这衣裳是年后我娘让人裁春衫，试新纱时做得，当时我爹手上还剩两匹，看着花色还好，就让人顺道给馨儿和我也各做了两身，今儿刚送来，可巧就让我瞅个正着，我思量着，你和馨儿身量虽有差池，但穿新的总比拣人家旧的好，就先拿了来你穿，但这纱还是不好，穿了这二日，等来了新衣裳，就赏人吧！”
肖腾皱眉，忍住没让墨儿立刻换下来的冲动。
“不好吧，说好给馨儿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在“给馨儿和我各做了两身”这句上心思打了转，肖伯父什么意思？孙墨儿努力佯作不知。
“等明儿有了别的新纱再做给她就是了！”记得的话！
肖腾一脸的不以为然：“再者，她有衣裳，你不是没有吗？进宝，将我那根东珠带子取来，给夫人系上。”
墨儿刚乍一听说这衣裳是肖伯父给馨儿做得，心里已经老大不自在了，此刻一扭头，再一看，呵呵呵，进宝拿的那一串赤金做坠的拇指大的珍珠链子时，顿时吓得：
“腾哥哥，我用条汗巾，汗巾就好了！”这玩意捆在身上……她弄丢了自己，都不敢弄丢它啊！
“不许有意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肖腾一瞅墨儿瞪大的眼珠儿，就知墨儿定是又把他当外人了，脸当即一板，拿出了当家公老虎的架势，“你难道不知道，这成亲后，女人穿什么都是屋里男人说了算吗？”
“呃……”孙墨儿歪歪头，仔细一想，似乎是呢？娘在家，也是爹让穿什么就穿什么……但……
几钱重的珠子往她腰上一挂吧，完了，墨儿就觉得腰上挂了千斤重，连走路都觉得困难了——
这可是腾哥哥的贵重嫁妆。
“腾……腾哥哥……我……我们今天要去的是白鹭山吧？白鹭书院里的人，都是以棉麻素净为风尚的。”
墨儿艰难地挪动了两步，挣扎了许久许久后，还是忍不住朝着对面又对着镜子抹朱唇的肖腾，面有难色地开了口。
肖腾回眸，爽快地赏了孙墨儿一记大白眼：耗子当久了，还真上不来台面了？
“墨儿，你爹以前就常教导为夫，要勤俭持家，你说，这家里现有的不穿，还另外再花钱去做，而且做来，在家也穿不了几次，这不是浪费钱吗？”
肖腾这话说得墨儿觉得在理，但这理……怎么入了耳朵，又觉得怪怪怪的！
“我只是说……说换条汗巾就好！”墨儿试探着表达自己的意见。
“……”肖腾嘟嘴。
孙墨儿只得再筹谋：“其实这个挺好看了，就是……腾哥哥……你想啊，常言说财不露白，以后我都要去白鹭书院读书，天天在那山上上上下下的，你说……要是被路上哪个贼人盯上了，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把我绑了去，问你们要钱！”
肖腾当即脸色一凛，这可不就触及了他家的旧事，当然这事没几人知道，事后也挺乌龙，一群漕帮的脓包，绑架他和他爹，却不曾想他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最后，他娘心急如焚地好不容易凑足了万两足金，正指挥人往船上搬，便远远地看见他们爷俩穿戴整齐地从那边下了船，旋即傻了眼。
当然，那是绑得他和他爹……因攸关他和爹爹的闺誉，家里始终没报官，也没敢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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