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特伯爵一番话说完，一室寂静。
亚尔林神情凝重，而莉莉安惊疑交加，强自镇定着，眼神里尚带了一丝犹豫。
“我一直以为他和传承一起消失在了东部，没想到如今会再次出现，还在你的身上。”雷特伯爵将她的每个情绪都看在眼里，见她有所察觉，似要稍作掩饰时，他哼笑了声，“你也不必装，你不过是为了试探雷特家是不是故意将诅咒转嫁出去。”
莉莉安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猛地抬起头，又很快垂下。
“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怨言。”雷特伯爵说，“你能逃出帝都，还查到这一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暗里带刺的话听着便叫人不爽。
“……”
金发的少女不悦地蹙起眉，牙齿上下一磨：“说句不好听的，传承是你们弄丢的，罪名是你加在我头上的，怎么——你认为我惧于雷特家的权力么？”
“哪怕你是圣殿的圣者，可也是魔剑法师的继承者，圣殿为了自己的中立地位，未必会顾及你。”雷特伯爵似是早料到她会那么说，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丝森严，无端令空气里阵阵压迫感“学会惧于权力可是一门必修课。”
顿了顿，雷特伯爵眸光一闪锐利：“毕竟……赛提人迟早再来，你亦无法使用这带着诅咒的力量。”
上句话莉莉安还能无视，可这句话却令她面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你不确定我是否记恨路德·海德，而先前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说到底，你难道不是为了试探我，我能不能接受新的传承者么？”雷特伯爵眼皮一掀，一针见血，“你无处可去。”
看着莉莉安一副被人说中的震惊模样，雷特伯爵似是没了周旋的打算：“路德·海德带走传承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但获得传承的人到底掌握着魔剑法师的力量……魔剑法师是王国的希望。”
莉莉安脸色难看，一声不吭。
“你不知道这些事，雷特家也不会为难你。”说到最后，雷特伯爵扫了一眼亚尔林，“赛提人随时会卷土重来，不想再被带走就把那些小聪明收起来，乖乖呆着。”
“一个月后，我会亲自来一趟蒙特利尔。”
……
雷特伯爵说完最后几句话，风球便消散开，只在原地留下一抹青色的痕迹，亚尔林盯着空荡荡的桌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他嗓子压了压，扭头看向莉莉安——
少女立在幽暗陈旧的灯下，灯光不稳，让拖在她身后的影子微微颤抖，使她整个人看着娇小无助，仿佛会在灯熄灭后也跟着消失。
“你是路德·海德的……”亚尔林掌握的信息太少，刚才的一番对话听得似懂非懂，可却隐隐捕捉到了莉莉安与路德·海德的关系，沉声里带着点不确定。
“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你。”莉莉安静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声音很轻。
她此时状态不佳，亚尔林也看得出来，只淡声道：“你先回去吧，按雷特伯爵大人的话，这段时间在蒙特利尔住下。”
莉莉安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仿佛想起要问什么，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亚尔林大人和路德·海德熟么。”
“东部危机时，他曾救过我的命。”安静了片刻，亚尔林才语气缓慢地道。
莉莉安恍然地啊了声，而后问：“您看起来接受了雷特伯爵所说的？”
她仿佛不能接受刚才从雷特伯爵那听到的话似的，犹自强撑。
“虽说我不赞同某些对路德的话……可王国确实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雷特家族掌权了如此久，也保护了王国那么久，他没有对王国不利的理由，没有这个家族，王国也撑不到如今。”
说着，亚尔林似乎觉得与一位少女说这些没什么意义，摇了摇头。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赛提人的威胁仍在。”
这句话是在提醒她，让她别因为叛逆之心而乱跑。
“可我没办法如此就算了，那些事情我还是没法接受……”莉莉安咬了咬牙，拉开门就往外走。
亚尔林心里涌现一丝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叫住她：“你要去哪？现在只有王国的力量可以保护你。”
站在门外的少女只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眼让亚尔林顿在原地。
那是一双湛蓝的眼眸，在黑夜中沉粹透亮，一瞬仿佛令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但仅是一瞬，又变得有些不一样。
“一个月后我会回来的……这里就拜托您了。”她没多说，声音化入风中，与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
——
金发少女出了门，消失在灯光微弱的走廊里。
凉风轻掀，拂过面颊的发丝再停歇，莉莉安将脸上的表情尽数收敛，在雷特伯爵面前的诧异和恍惚皆像不曾存在一般。
面无表情的样子反而透着股风般的利落。
直到看到走廊尽头的少年，她才神色一缓，轻抿着嘴角：“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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