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连走到了毒乙床榻边，自然的坐到了旁边的小凳子上。
毒乙道：“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
楼连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可是又开不了口，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派压抑的气氛。
沉默片刻，毒乙开口道：“毁了。”
楼连眼睛俶地睁大了一轮，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安慰，憋了半天，道：“师兄，你别太难过。”
毒乙道：“你出去吧，我累了。”
“哦。”
毒乙听到门关上之后，睁开透着寒光的眼睛，心道：“师弟，以后她的目光就只会围着你了，不会再分给我一丝一毫。”
失了容貌也得不到她的一个拥抱，真是作茧自缚。
楼连慢吞吞地往回走，心里也不好受，那可是从小到大一起玩到大的师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随后心里暗暗地骂自己，道：“真没用，都不会安慰人。”
两个月后，毒乙的纱布拆了，也不用继续喝药了，可是他再也不喜欢出药屋了，整日闷在里面，好像这个小屋子就是他坚硬的壳，护住他最柔软的肉身。
以前毒乙经常去找楼连探讨药方，二人一同制药解毒，现在楼连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毒乙以前每日去给师父请安问好。尚医每次看他来，都笑嘻嘻道：“毒乙啊，也就你还记得每天来看看我，你看看那两个徒儿，气死老夫了，十天有九天抓不到人。”
毒乙也不笑，正正经经一板一眼，语气却柔和，道：“师妹与师弟也是挂心师父，只是沉醉医药，脱不开身。”
尚医朝他摆摆手，道：“知道你心善，你啊，也不用替那两个孽徒找理由。你是御巫族的后人，医药上的天赋哪里是那两个小子能比的。行了，师父你也看过了，你也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
现在一场大火烧了所有的美好。
毒乙自从脸毁了，再也没有去看过尚医。
尚医心里记挂，好歹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三天两头去毒乙的屋子看看他，毒乙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孔，尚医也能感觉到，他的语气虽然依旧恭敬，可是少了些温和，多了几分冷冽。
每次尚医从他屋子里出来都是摇头叹气，心里阵痛，好好养大的娃，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至正正元八年
八月二十四
用尽天下的药石
难解人间的相思
寅时。
苏瑾怀睡得昏昏沉沉，身上却是清楚感觉到疼痛无比，低声咕哝道：“锦儿，锦儿。”
锦苏睡得迷糊，隐隐听到他叫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还好，没发烧。”
轻轻下了床榻，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道：“难怪会病发，原来又下雨了。”
锦苏看了看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轻声出门打了热水，把布巾浸湿，把布巾敷在他的脚腕和膝盖上。
锦苏看着苏瑾怀脚腕上的疤，轻轻地抚着，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堵住了，她心道：“当初挑断脚筋时，该有多疼啊！”看着看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锦儿。”
锦苏抓住苏瑾怀在空中乱抓的手，轻声道：“我在，我在。乖，睡吧。”
苏瑾怀慢慢安定下来，锦苏给他按了按腿，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晴空万里。
院中的树木，栏杆，经过一夜雨水冲刷，透着一副新意，出门便感觉到清凉，这凉沁人心脾，平和心气，天空中还弥漫着泥土的味道。
苏瑾怀醒来时辰时都过半了，刚想起来找锦苏，就觉得身边有什么鼓鼓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抓着他的头发折来折去。
苏瑾怀把温温正在折的头发小心抽出来，温温觉得好玩的没了，一脸的“我不高兴”。苏瑾怀坐起来，把温温抱在怀里哄着。
苏瑾怀没和两个孩子玩多久，锦苏便端着食盒进来了。
锦苏看他们玩的开心，道：“醒了就下来吃饭吧。”
“吃饭喽。”苏瑾怀对着两个孩子道。
锦苏把早点摆好，笑道：“你跟他们说也没用啊，他们现在又不能吃。”
苏瑾怀拿过衣服，一件一件地穿。锦苏把两个孩子抱回摇篮，给他整理衣服。
苏瑾怀看着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道：“锦儿，我昨晚又病发了？”
锦苏手一顿，浅浅一笑道：“没有。”
苏瑾怀不信，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榻上，道：“我知道，你昨晚照顾了我一夜。”
锦苏低头继续给他整理衣服，道：“没有。”
苏瑾怀眼神里都是担忧，道：“你知道，你骗不了我。”
锦苏也知道自己这点功底，怎么能骗过在朝廷里摸爬滚打的他。
苏瑾怀把她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锦儿，我知道，我都知道。”
锦苏抱住他，道：“你都知道还来问？”
苏瑾怀忽然一笑，道：“先吃早点，吃完你再睡一觉。”
锦苏道：“睡不着。”
苏瑾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乖，那中午睡，我守着你。”
锦苏点了点头。
锦苏去药庐给苏瑾怀熬药时，正好看见远尘姬拿着楼连的药秤称当归。
锦苏向她打招呼，远尘姬道：“娘娘来给王爷熬药？”
锦苏道：“嗯。”
远尘姬心里羡慕，道：“王爷与娘娘真是伉俪情深。”
锦苏把事先配好的药倒进药罐，加上水，点火，拿了把小扇子扇着，道：“堂主缪赞了。”
远尘姬叹了口气，道：“好好珍惜当下吧。”
“堂主似有心事？”
远尘姬冷笑，道：“这心事二十几年前就有了，这些年一直都在罢了。”
锦苏道：“这话我本不应说的，可是看着你们二人，我私下觉得堂主与楼先生年轻时有过一段情。”
“前尘往事，不值一提。”
“既然不值一提又如何能埋藏心底这么多年呢？”
远尘姬道：“只不过一场错缘。”
锦苏道：“堂主不愿说我也不问了。”
“多谢娘娘体谅。”
锦苏道：“以己度人，每个人都有点不想让人知晓的前尘。”锦苏笑道：“堂主第一次来临昌吧，有空让楼先生带您转转。”
“多谢娘娘美意，在下会看看临昌的美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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