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梁月那个小三，都很平静，很多时候，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平静。
她不是一有情绪，就会有反应，情绪浓烈，就会失控的人。
除了再去案发现场，她有很严重的晕车状况，回来吐得很严重。
大多数时候，她习惯将情绪收回来，自己慢慢消化掉。
会一碰就往外流淌的情绪，应该是她这奇怪的身体，装不下的情绪。
至少应该是比小三这样，严重千百倍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问为什么。
虽然他很想问。
“你……”她没有很自溺，虽然情绪激烈，失控，但是她尝试着跟他说话：“你应该……”
你应该，走了。
他知道她想说这句话，能打断她自己的思维，也能打断此刻的持续。
她有种奇怪的节奏——除了生病类似不可逆的外部力量介入的情况下，或者她自己没有一个外部的身份的情况下，她都不愿意跟他相处太久。
而她此刻明明自己一个人就不行。
她喜欢用提醒告别，来打断这样的持续。
“我等下要去接一个人，一个……”覃明看着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一个可以保护你爸爸的人。”
“他……”李迁徙闻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也想过这个方案，但是……
那个人，就是她的弟弟。
但是，可行性实在太低了。
她的弟弟，跟他们的爸爸在一起，能和平地说上三句话，就是奇迹了。
“对，他并不知道你的状况。”覃明用陈述的语气，仿佛对这里面的困惑，他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他很担心你，而且他可能因为不知道你的状况，有些生气。”
“我不是很在乎他是否生气。”李迁徙的深吸口气，因为这段谈话里，加入了这些年几乎像消失了一样的弟弟，冲淡了因为提起她那位妈妈而起的伤痛，她那不能自抑的眼泪竟然停止了：“他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已经是常态。
那些值得悲伤的事情，对于他，都是种打扰。”
覃明闻言，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她和父亲弟弟三个人，都是个性强烈的人，在一起，只怕火花激烈，不能平静。
所以三个人，都在一方安静，不去打扰彼此。
他们的父亲是，她弟弟是，她自己自然也是。
想起她给亡夫举行的那场低调的葬礼，只怕她个人觉得，已经是非常隆重了。
“你们应该常常相处，才有机会学会如何相处。”覃明说道，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温柔得像在说情话，甚至他声音里一贯的沙砾感都不见了：“小时候，可能不知道尊重对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跟对方担忧，但是现在，我相信你们都已经获得了这个能力。
为何不试着相处一下？
或许，没有那么夸张跟失控勒？
一味地消失，隐匿，可能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
管他的，像情话就像情话吧……
反正他自己不太反对自己这样跟她说话，而她现在的状况，也比较适合温柔的话语。
“我知道，但是……我们的童年，因为妈妈不在身边，爸爸又要上班，所以都是将我们锁在家里，很少有机会跟外面的人相处……我们不仅不会跟彼此相处，也不会跟别人相处。
我们知道担心，但是表达上的问题太大了。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都将对方放在最极端的环境下……
就这样长大了，等我们都有能力离开的时候，就不想再回去了。
”李迁徙说着，她很奇怪自己，这内心的隐秘，就这样顺畅地说了出来。
在这之前，她竟然没有想通过。
“不肯回去，因为不想退让，也因为知道对方，会宽容，会保护，所以厚着脸皮不肯长大吧！”李迁徙说道这里，眼泪再次滴落，但语气极尽嘲讽：
“这样的个体，进入婚姻，也确实是带着凶器，以爱之名，以自由的样子，在行凶闯祸勒！”
“难道，他不知道吗？”覃明忍不住替她辩护，因为她又再次将自己推向凶手的位置：“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愿意跟你一起走进婚姻吧？”
覃明的话，让李迁徙的眼泪跌落得更汹涌：“我不知道。
若是他还活着，我很想问他，是不是知道。”
“但愿，他是知道的。”覃明说道。
“我去接他，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覃明并不希望她沉溺在自我反省无人质问罪孽的情绪里，再次提起去接她弟弟的事：“或者，你要跟着一起去？孩子还没有见过舅舅吧？”
“呃……”李迁徙看着覃明，眼里都是拒绝。
“你知道，人很容易一叶障目。”覃明说道，很想伸手拨开她两旁被眼泪打湿了黏住脸颊的头发，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想想而已。
刚刚拉着走进来，走了三步的距离，她就抽开了自己的手。
这个女人，即便崩溃的时候，都很警惕。
他不会把那种反应想象成矜持——他没那么幸运。
“去见见他，我在旁边照顾孩子，或许你们能好好地相处勒！”覃明建议道。
“跟自己的当事人，过从甚密，不是给对方攻击的软肋吗？虽然我们这个案子，没有旁听，但是对方在这里，也可能安插了很多眼睛，不是吗？
你上次，甚至用笔记本交代事情……
让他自己回来就好。”李迁徙说道。
“我说去接他，是担心他没有钱回来。”覃明忍不住解释道：“你知道，很多年轻的男生，都是月光族，他们不肯见自己的亲人，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钱。
我提前去见他，可以评估一下他的状况……”
“回来的路费也没有吗？”李迁徙皱眉，看着覃明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她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我是猜的。”覃明忙回答道：“也从你爸爸那里听到过一些过去的状况，所以猜的。”
“那一起过去吧！”李迁徙突然同意了。
“啊？”覃明没想到她同意了，看着她的审视的眼神，他将视线转开，看着乖乖看电视的朱朱，走过去说道：“朱朱，我们出去玩，好吗？
叔叔跟妈妈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你的舅舅，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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