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一股脑丢进丢弃在黑壁厨里的衣服里，然后派它去做你吩咐的事，去报复神秘难解的成人世界——他们管着你，强迫你服从那些奇怪的规定。
你和你的表弟共同使唤它，因为表弟也被关到这间楼梯顶头的小屋。
这间屋子成了魔仆的小屋，魔仆住的小屋，一个黑而形状不定的大块头藏在阳光从来打不到、月光之辉也难以掠过其地面的壁橱里。
摩仆是你的秘密，是你和表弟的秘密，因为表弟也坐在这间小屋子里生气，发恨。表弟也叫魔仆去为她报复那些骂他惩罚他，把他关到楼梯顶头的这间屋里的成年人。
你对比两种命令。
“我今天派他去追阿豪。”表弟说。阿豪是外公聘来养马的男人。“他看见我今天去游泳了，他告发了我，我派仆人去把他撕成两半。”
你会同意表弟让魔仆抽掉阿豪肋骨的想法。
你说，“我让他拔光小米的头发，我让他一个一个的拔掉小米的手指盖儿。”
你从没喜欢过小米。小米表弟有女人气。他是那种当你在干草堆上玩耍、或者在鱼塘边垂钓时，他却坐着读书学习的人。
小米表弟是你妈妈对你说的要有所成就的那种人，他是那种外公、外婆和妈妈要求你应当效仿的人，连阿豪都说，“你表弟小米，他可不是那种坏男孩儿。”
连在睡梦里你都听见他们全部在说，“谢靖，你这个坏孩子！”
也许你是坏，也许你和表弟是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你们肯定不像小米，是小米把魔仆抓走并投进他的合成衣服里，把魔仆变没有了，变成在外公家楼梯顶头关闭的小屋里的。
一声虚假的笑，一个空洞的梦，一颗灰尘。
但魔仆是你和表弟的，不能让小米染指，不能和任何别的人共有。
惩罚来得突然可怕，只在明白过来的最后一刻才让你知道人们已经知道的事，因为他总是把你和表弟送往那间储藏室。
家里的一间屋子。一间废弃不用的屋子，有时一年几个月不打扫一次，没有客人来，就想不到它。
很少有客人来。
你坐在桶形靠椅里对自己，对魔仆说话。
你对自己说，他们全都待你十分不公正。
你安慰自己说，你知道他们忘记了你还小，在她们的世界极其苛刻盲目的规定，与你的真诚私密的世界之间有巨大鸿沟，你对这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发火。
你坐在靠椅里向魔仆诉说你的烦恼，对着黑壁橱的嘴说话。
魔仆耐心地坐在那里，听你说禁止你出去游泳、钓鱼、你不敢进城；你不敢，你不跟穿蓝衣服的姑娘说话，因为人们说她爹古怪和不正常，很难说她是什么人。
后来，有一天，你像常常做的那样，告诉魔仆把外公扔进鱼塘。
你想象他穿着外公自己的那身旧礼服大衣、那件可怕的花格子衬衫和过世的叔叔的黑裤子，像一块穿着衣裳的雨云突然袭击外公，抓起他就丢进鱼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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