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风挑挑眉，不太懂羽溪这尴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羽溪茫然，低头快速的翻了翻，检查了一下翻阅的痕迹，复又猛地抬头，惊讶道：“你都看一半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楚清风顿了顿，他虽然又疑惑，但还是决定先回答羽溪的问题：“你刚刚不是在洗澡吗？我就从书架上拿了本词集，打算陶冶一番情操，毕竟，总做个粗人可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骄傲的事。”
羽溪瞪圆了眼睛，道：“可诗词中的意境之美是细细品味和联想出来的，像你这样依靠过人的记忆力来生记简直就是作弊，肯定是陶冶不到什么情操的，你得细细地去揣摩其中的巧妙之处。”
楚清风皱眉，听着羽溪这话，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暗暗抱怨：真是麻烦又无用的东西！
“简单地说，如果我不想当粗人的话，就得仔细的琢磨这些词句？”楚清风问道。
羽溪思考了一下，轻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也没有错！”
“那我便要问问你，这《花间集》有什么不对吗？怎么我看你神态不太对？”楚清风紧接着发问道。
羽溪摇摇头，笑道：“《花间集》没什么不对，可不对劲的是你，你说你要是读李杜是诗词，我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可偏偏你选了花间，这温柔婉约的风格和你这将军的身份可完全沾不上边，因此我真是挺惊讶的。”
说着羽溪灵光一闪，拖了长音调笑道：“莫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骁骑将军有着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你其实悄悄藏了一颗少女心，眼下被我发现了，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听了这话，有一丝红晕悄然爬上楚清风的面颊，幸而羽溪是背对着他瞧不见，否则楚清风还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
楚清风无奈，这满口的胡话哪里是公主能说得出口的，楚清风顺手扯扯羽溪的头发，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若是你保守秘密，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羽溪可不怕这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威胁，而是大大咧咧地“哼”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楚清风见此，便知游戏已经结束，是时候说些正经事了，于是不再出言和羽溪项斗。
只听羽溪问道：“楚清风，我看你原先好像觉得当个粗人没什么不好，怎么现在反而介意起来了呢？”
楚清风倒是坦荡荡的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道：“我身边的人都有文人气，会说话懂进退，可我确实总是沉默寡言，人人都说我性格冷淡，其实不然，我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因此你想多学些文人流行的东西，把你的文采练起来？”羽溪猜测到。
“是的，这样和你们也就有了共同语言，不会显得我很无趣。”楚清风淡然一笑，说道。
“共同语言？”羽溪有些惊讶，楚清风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他是行军打仗的将军，何必呢？
羽溪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就听我一句劝，别仗着自己记性好就草草看完了事，要细细品味其中韵味。至于这《花间集》吧，不适合你，还是先从李杜开始看吧！”
“好！”楚清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说起来我还真是完全没办法理解诗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有的诗波澜壮阔，而有些则清丽哀婉，可我觉得无论是怎样风格的诗，都是不现实的。就像这花间或者李杜，对我来说，企其实区别真的不太大，都是诗人脑海中不切实际的空想。”
楚清风淡淡地道，他觉得自己对诗词的理解就仅限于此了，他能体会到诗人的感情，可他却不会产生共情。
他从前爱看史书和游记，在他眼中，这是人们对过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客观记录，是最能真实的反映出时代和人性的东西。而诗词则全然是诗人的主观感受，带有太过鲜明的个人色彩，是理想而又虚幻的泡影。
可偏偏，世人同他相反，那些泡影比起事实更加受欢迎，楚清风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羽溪闻言不由得撇撇嘴巴，道：“说的没错，但正因如此，我才会总说你不浪漫，没有情怀。”
这句话本是一句抱怨，但羽溪却不由得因此想的更深了，只听她接着道：“我在外面听人们说：骁骑大将军是守护北燕最强的盾。可我却觉得你这个人并不是因为爱北燕不能忍受祖国受辱，而好像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单纯的目的而付出了这么多。
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年轻人一心报国的热血，也看不到对权势的渴望，有的只是平静，好像随时可以从北燕这一滩浑水中抽身出来一般。和你身边的林平陈子峰一干人比起来，你的确称得上是格格不入了。
诗词本就是理想主义的产物，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唤起人心里的那一份共鸣。那一份美好，至于其他的都是你的诉求罢了。”
楚清风闻言不由得僵住了，羽溪平日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但她的心思知细腻，真的远飞常人能比。她的心就像一面明镜，能轻易地映照出他藏在深处的东西，而他却无处可躲。
显然，羽溪是猜中了，楚清风被说中了心思倒也不恼，而是自嘲地笑了笑，复又道：“好了，头发干了。”
羽溪向后拢了拢发丝，懒得立刻去梳理它，索性自顾自的坐到楚清风原先在书房为她准备的软榻上。
这软塌靠近窗户，临近这窗户的地方，就种着一株腊梅，这燕都冷的早，腊梅也早已盛开，洁白的花朵跟随着枝干微微伸进窗户，带来了一抹幽寒的梅香和一丝自然的灵气，将这书房里古板的摆设都打破了。
羽溪伸手折了一小枝梅花在手中把玩，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这将军府原本的主人真的是很有情调，别的不说，就说这皓雪堂的布局和建设，无一不是精致上乘，远非她那角落里的新月小居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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