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不错，就是挣点辛苦钱。”
林菀菀看了眼督工的小吏，随口应道，“大娘，您歇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事儿，我闲着也是闲着。”
老婆婆明白她的顾虑，也看了眼小吏，转移了话题，“我反正每天都要过来给老头子送饭，顺带搭把手，算不得什么。昨儿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老头子就病着，怕是挺不过去。”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林菀菀自然接口，“我看老先生气色就是不怎么好，怎么还来服役？朝廷对你家这情况也不曾减免？”
“怎么可能减免？那些个狗官……像吸血虫一样巴不得多吸点血。唉！”
老婆婆明显有很多话想说，碍于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河堤上，哪里敢多言。
“这里太晒，走吧，咱们到阴凉处去歇息。”
老婆婆帮着背起了背篓，林菀菀拒绝不得，只得挑起箩筐跟上。
之前隔得远看不清楚，等近了，林菀菀自然看清了。老婆婆带在身边的小男孩似乎很怕人，智商上似乎有些欠缺，都十来岁的孩子了，瞧着她腼腆地笑时，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淌。
“来，闺女，咱们到前面去坐坐。”
“嗯？”
她都装扮成这幅模样了，她还能认出她是女儿家？
“你这孩子人虽小，心眼却不少。你这打扮虽然骗得过他们，又岂能骗过这么多年给人接生的老婆子？”
老婆婆笑得慈祥，“你也别怕，我并非多嘴之人，不会告诉别人的。唉，咱们穷苦人家活命都难！”
林菀菀沉默了，跟着老婆婆来到买茶水的小摊前。
“汪家妹子还在忙呢？”老婆婆招呼着。
“吴四姐又来给你家那位送饭？来来来，过来这边坐，这里凉快。”汪大娘冲三人招手，急忙把树荫下的阴凉处让出来。
“汪婆婆，小子又来买茶了。”
这位汪大娘便是她昨天换瓜子的那位老婆婆，她急忙递上三文铜钱。
茶水摊上的茶水一文钱一碗，可以无限续水。
“别，我和吴四姐可是儿时的伙伴，今天的茶水我老婆子请了。”汪大娘又把铜钱推了回来。
吴四姐看看林菀菀又看看汪大娘，“你们认识？”
“可不是认识，这小子昨儿还来我这里买瓜子儿呢。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为了点葵花籽花钱的……”
汪大娘说起来就好笑，便把昨儿的事说了一遍。
“这孩子就是个善心的，昨天我那老头子啊……”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凑到一块儿，一边说，一边乐。把林菀菀说得坐不是，起身走也不是。
端着汪大娘送的茶水猛灌。
老实说，汪大娘煮的茶水很一般，就是大碗茶，却抵不过眼下时值酷热，这茶水它解渴啊！否则，昨儿也吸引不了林菀菀的目光。
二老正说得欢畅，一旁的小男孩明显坐不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菀菀身上，悄无声息的朝她挪动，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接近。
汪大娘茶水摊上的凳子是条凳，眼见得小男孩坐到条凳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林菀菀再装瞎子也说不过去。
这么大的小男孩喜欢什么呢？
林菀菀略一迟疑，从箩筐底取出一个露了馅儿的菜包，放进小男孩手里，“姐姐今天出来匆忙，什么都没带。这菜包破了皮，不过是干净的。你吃吗？”
这个菜包是之前卖的时候看见破皮后漏了菜馅儿，担心味道不好，林菀菀才没卖。
小男孩没接，反而偷瞄着自己婆婆。吴四姐虽然在和汪大娘说话，可林菀菀的举动，她也看在眼内。见小男孩询问，她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宝饿不饿？林姐姐给你吃包子，你该怎么说？
“小宝知道，谢谢林姐姐。”
小宝乖巧地道谢，这才接过包子欢快的吃起来。刚咬了一口，他双眼就亮了，赶忙把包子凑到吴四姐嘴边，“婆婆，包子，好吃！”
“好吃小宝就多吃点。”
吴四姐假意吃了一口，这才宽慰着孩子。见小宝拿着包子吃得开心，她才看向林菀菀叹息一声，“小宝小时候可聪明了。可惜就是命苦，要不是那场高热他又怎么会……唉，这都是命！”
“吴四姐你别难过，小宝这样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也不错。”汪大娘赶忙宽慰她。
“对，吴婆婆您别难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菀菀也急忙帮腔，“小宝这孩子乖巧，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是比什么都强。”
“这孩子确实乖巧，只是我和老头子终究会老，我都担心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身边不说没人照应，连一分银子都没有，这孩子该怎么办。就比如这次，我家老头子这病……”
吴四姐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
“没办法，你文家两个男丁，里正就是想给你家便宜行事，也不敢太过。说来说去，还是这世道完全不给咱们穷人活路啊……”
朝廷苛捐杂税多，男丁服兵役和劳役都有规定，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独丁鞍役。
朝廷年年征派壮丁服劳役，县里划分区域轮流着来。你家少出一个人，别人家说不定就得多出一个。她家两个男丁，又拿不出钱来“以银抵工”，若服役时一个劳力都不出，里正也不好向村里人交代。
“两位老人家，这次修堤还要多久？”
“每年服劳役两个月，这次恰好轮到咱们杏花村、上河村、下河村附近一带。说起来，就还有一个月时日，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说来也是。”
吴四姐明显被这话安慰到了，也宽慰着自己，“这次来督工的书吏据说叫丁晗？他虽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不过，他对大家的态度倒是温和，至少没出现鞭挞致死之事。就连我家老头子生了病，他也特意安排他做点搬动石块的活儿。比起早几年那几位，委实是我家老头子的运气！”
碰上小吏那种，居然还是运气？
林菀菀不以为然，想到自己今早念叨缺人手帮忙，当下心头便有了主意，“吴婆婆，既然老先生还要在河堤上忙，我这边肯定还要继续卖吃食。只是我这人手不够，不知吴婆婆有没有空来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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