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的右臂本就有伤，又被人用了毒药。毒素存于体内一月有余能保住这条命依然是大幸，可顾将军的右手……”
太医下意识把话停在这里，可一想到皇帝先前说要拔他舌头的话，吓得立刻又继续往下说，“顾将军的右手只怕以后都用不了了。”
皇帝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冷然。
“不能治？”
那名太医保持跪倒在地的姿势，极为诚恳地说道：“臣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皇帝立刻把目光放在其他几位太医身上。
那几个太医没一个上前检查的，而是选择立刻跪在地上，“臣等医术浅薄，请陛下恕罪。”
别开玩笑了，连杨老都没办法的情况，他们怎么可能有什么办法。
皇帝看着他们这一个两个的样子，也是气急。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说若是原本那位神医还在，或许能帮顾衍解决这个问题。
可又有人觉得那位神医医术高超，在救治的时候怎么可能没发现顾将军的情况？
这下皇帝哪还有不明白的。
那个所谓的神医分明是早就知道顾衍的手治不好，这才找借口匆忙离开，也是怕之后会怪罪到他头上，所以连让他进宫当太医都不愿。
当初还以为这是一个高洁之士，如今看来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而已。
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也不能大费周章去抓。
若是他把顾衍的情况说出去，难保那些边境小国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所以你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皇帝一生气，顺手拿起旁边一个瓷杯狠狠砸在了地上，“顾衍是大楚的将军，他这双手是用来领兵打仗的。如今你们告诉朕，他这右手用不了了，你让他如何再带兵！”
皇帝在意的到底还是自己的权势。
这个时候也没表现出太多怜悯与担忧，反倒一个劲担心顾衍不能打仗的事。
而且他也没回避顾衍。
顾衍听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帝王多薄情，只懂意气用事的人，也注定坐不久皇位。
如今这个皇帝虽然算不上完美，可在顾衍看来，也算不错。
何况……
顾衍慢慢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右臂上，下颚线条收紧，眸色也不由有些发沉。
他是个将军，没有右手，他怎么继续带兵打仗？
顾衍面无表情，看似波澜不惊，可那不受控制加快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皇帝发泄了一会情绪，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应该要考虑伤患的情绪。
他随意安抚了几句，然后又以要处理国事的理由离开了。
太医见此也一一离开。
唯有年纪最大，也是资历最深的杨老太医没急着走。
顾衍瞧着他这样子，不由问道：“杨老太医可还有话要和顾某说？”
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煞气，老太医下意思往后挪了几步，这才慢慢开口道：“将军的手若是好好养护，以后说不定还能稍稍动一动。可重物那时一点都拿不了的，更不可能拿兵器与旁人打斗。”
顾衍藏在被子下的左手悄然握成拳头。
他向来擅长遮掩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面上仍是波澜不惊，还极为平静地同着太医道了谢。
不过，杨太医还没走，而且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顾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杨太医纠结了一番，终是咬牙决定坦诚相待，“顾将军的身子受到毒素侵扰太久，如今看着虽无大碍，可多多少少还有余毒。而且下毒之人所用毒药并不只有一种，如今将军虽然醒来，可还有一种毒素未除……”
顾衍平静的问道：“顾某仍难逃一死？”
杨太医摇头。
“既不死，又有何惧？”顾衍冷笑了一声，“他们废我右手，可我还有左手。谁说打仗只能靠右手！”
就这么一会，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练习自己的左手。
争取将左手练得和右手一样方便。
看到顾将军重新振作，杨太医本该为他高兴，可他依旧是心事重重，“另一种毒虽不致命，但会让男子无法行……行夫妻……之事……”
顾衍怔住了。
“是吗？”他轻声呢喃了一下，忽又笑了，“大不了就是不娶妻，左右我现在旁人眼中也只是个废人，又何必去耽误其他女子呢？”
杨太医看着顾衍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们大楚的英雄竟落得如此地步，这命运实在是不公。
“将军放心，此时杨某不会告知旁人。”
顾衍原本想说“随意便可”，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一句，“多谢杨太医。”
屋内气压太低，加上顾衍身上的气势太足，杨太医说完后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那间屋子。
出去后，他下意识看了看天。
许是快要下雨了，天空暗沉极了。
杨太医喃喃自语道：“都说这顾家世代出将军，生出的子嗣也是天生适合领兵打仗。他们下这毒真的是想断了顾家的子嗣，当真是恶毒至极！”
杨太医捏紧了拳头，忽然又有些惋惜这顾将军前些年一直打仗，都没有成亲。
但凡现下有个子嗣也好。
想着，杨太医又想起顾将军还有一个未婚妻在。
“可怜这位沈家小姐喽！”
-
为了方便关注顾衍的情况，皇帝特意把人带进宫里安置着。
如今人既然已醒，事情结果也是既定，皇帝自然不会把人继续留在宫中。
将军府众人在得知顾衍醒来后，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真是上天垂怜。”庄悠一边用帕子抹着泪，一边等着自家儿子回来。
天刚擦黑，一顶小轿就从宫里出来，最后进了将军府后门。
庄悠早就在那等着，一听得有了动静，她便立刻迎了上去，“衍儿……”
这一身满怀关切与担忧，原本就泛红的眼眶也一下子就有晶莹的泪水坠落。
顾衍除了面色白了一些之外，整个人的精神还是很不错的，“母亲不用担忧，孩儿无事。”
这般母子久别重逢的场面，原本也不该被打扰。
只不过内侍急着回去复命，只得硬着头皮，插了一句话，“陛下口谕，顾将军如今的情况不便传出，顾府须得对此事守口如瓶。”
“谨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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