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纶听得眉头紧皱，问她道：“你要换个身份和他在一起。”
“也不见得，全看他肯不肯信我的清白了。”何嘉琪收了笑容，正色道：“郑纶，这本就是一场赌局，为着能骗贺泽上当，为着能少死些无辜百姓，咱们两个去和封君扬赌，我赌的是他对我的信任，而你赌的，却是他的度量。”
郑纶抿唇，半晌不语，
何嘉琪往后退了两步，站到楼梯口处，又与他道：“这事强迫不得，又涉及到你的生死，还需你自己来做决定，望你临走之前能给我一个答复。”
她说完便不再多劝，转身下了楼，刚下得城墙，傻大就找了过来，粗声问道：“大当家，回去吃饭不。”
何嘉琪点头，也未上马，只牵着坐骑慢慢往城守府溜达，半路上遇到朝阳子背着医箱从军营中出来，不禁停了一停，等他到了近前，出言问道：“道长，那些伤兵怎样了。”
朝阳子这几日都在忙着救人，熬得双目通红，道：“能救的都救了，不能救的也只能给他们一个痛快。”他忍不住停下步子，转头看向何嘉琪，有些激动地问道：“非要这样争来夺去吗，没错，他们是卑贱，他们大字不认一个，只会土里刨食，一辈子背朝黄土面朝天，可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也有胳膊有腿，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何嘉琪沉默不语，只低头慢慢走路，朝阳子脾气发完，瞧她这般模样，心里有些后悔，想了一想，低声道：“我不是对你，我只是气不过那些世家门阀为夺天下，就不顾百姓死活，拿无数的人命去填自己的野心。”
何嘉琪抬头向他咧嘴笑笑，道：“道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天下大势本就是治乱相替，你我二人谁也扭转不了天道，既然天下已是大乱，咱们能做的，就是多护一些百姓的性命，盼着那大治的到来。”
朝阳子满怀无可奈何的愤懑，却是无处发作，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人默默行得片刻，何嘉琪忽又低声道：“道长，我有时也会想，这般为活十人而杀一人，到底该做还是不该。”
这个问题着实太难回答，朝阳子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选择，默然半晌，道：“那一人也是无辜。”
“不错，确实无辜。”何嘉琪点头，“其实最理智的法子该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这样不论他们谁死谁活都和我无关，而我若杀了这无辜之人，便是能得另外十人百人的感激，也抵不过我对这一人的愧疚。”
朝阳子微微愣怔，低声道：“是，这愧疚会一直压在你心上，你若是狼心狗肺的人也就算了，若不是，那一辈子都将寝食难安。”
何嘉琪停下步子，抬眼看向朝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我皆都遁世，义字何存。”
良久之后，朝阳子才叹道：“这是何苦。”
何嘉琪却是笑了，反问他道：“道长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若是肯为那些世家效劳，何愁没有高屋大厦，锦衣玉食，又何苦背着个药箱四处游走，时时忍饥挨饿，日日风吹日晒。”
朝阳子看何嘉琪半晌，叫道：“谢何嘉琪，道爷我没有瞧错你，你这性子，我喜欢。”他忽地兴起，又道：“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妹可好，我寻不到一个意气相投的兄弟，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子也不错。”
何嘉琪一愣，忙着摆手，“道长快别胡闹，咱们两个差着辈分呢，我师父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什么屁话，你师父才不会在意这些狗屁辈分。”不想朝阳子却是坚持，扯着她往一旁走，竟是在路边撮土为香，立时就要与她结拜，只道：“谢何嘉琪，你若瞧得起我，就认我做大哥，若是瞧不起，那咱们从此以后就权当不认识。”
何嘉琪被逼无奈，只得跪下与朝阳子结拜，两人起了誓言，磕过了头，这才重新站起身来，朝阳子叫了何嘉琪一声“义妹”，何嘉琪硬着头皮喊了他一声“大哥”，倒把一旁傻大看得兴高采烈，抚掌大笑，
几人重又往城守府走，一到门外，却瞧着温大牙背着个手站在台阶下，正仰头看着那门匾发愣，何嘉琪把手中缰绳扔给傻大，上前问道：“温大哥在瞧什么。”
温大牙回身看看何嘉琪，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她道：“咱们这就占下宜平城了。”
何嘉琪含笑点头，“算是吧。”
温大牙又问：“那咱们日后怎么营生，这上哪做买卖去啊。”
何嘉琪不想他愁得竟是这个，不觉失笑，伸手拍了拍温大牙肩膀，低声道：“温大哥，这在城里呢和你在山里没什么区别，你以前是下山做买卖，现在呢就得守着这宜平城做买卖，不论是谁，不管是在这里过活的还是在这里走道的，都得给你点钱才行。”
温大牙疑惑：“这叫什么买卖。”
何嘉琪忍笑，答道：“这叫收税。”
一旁朝阳子听得捋须大笑，背着医箱率先进门，何嘉琪又拍了拍有些傻愣的温大牙，笑道：“快些回去吧，咱们都还没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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