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潮气很重。
七天了，她一步也没有离开房间。
沐辞在门外站着，手慢慢握上门把，是刺骨的冰凉。
门被轻轻推开，屋内是没有光线的沉闷，她在床上躺着，无声无息一般。
沐辞开了灯，光线充盈，床上的人却瑟缩起来。
“别……亮……”
太亮了……南郁痛苦地闭上眼，那里酸涩得有温热滑落。
灯灭，昏暗重新降临。
他慢慢靠近她，她的内心在哭。
“沐婉莹被抓了。”
沐辞静静叙述着近几天发生的事，他得告诉她，而她，得面对。
那天的肇事司机，就是沐婉莹，汽车撞上电线杆后，巨大的冲击也使得她晕倒在了驾驶座上。
被捕后她说的很清楚，她的目标，是南郁，她对她蓄意谋杀的行径供认不讳，且，没有悔改之心。
“付司哲，今天……下葬。”沐辞继续说着。
杯子鼓起的一团已经开始颤抖。
“储映来自首了……他承认了你母亲的死，他是凶手……”
好像所有的事，都有了应该有的结局。
身侧的手缓缓抬起，他想碰她，但一瞬间又没了勇气。
睫下眸光微颤。
他现在还有资格碰她吗？
最终，那只手还是放下了，薄唇抿起：“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身体微侧，脚步却没来得及抬起，身侧的手被南郁拉住，紧紧的，近乎恳求。
“别走……”
声音很沙哑。
“别再留我一个人……求求你。”
她从来没有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沐辞看着那只接近惨白的手，内心是从未感受过的压抑。
“好……”
他弯腰躺进她的空间，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将单薄的身子搂进怀里，右手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再也不会了。
隐隐的啜泣从怀里传来，胸口的衣襟很快有了温热的湿意。
“沐辞……”
“嗯。”他低低应着。
“沐辞……”
毫无目的的呼唤，只是寻求心安。
“嗯……”
不厌其烦的应声，是想永远守护。
睡意是颤颤巍巍的萤火虫，零星的光晕，柔和且温暖，就像彼此相邻的两颗心，隔了血肉，却仍然能感受到双方的律动……
……
沐辞醒的时候，南郁还睡着，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男孩的手臂在她脑袋下放着，沐辞不想吵醒她，便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睡颜。
南郁睡得很不安稳。
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白皙的脸颊上残留着风干的泪痕……还有结痂的伤口，她很憔悴，比上一次在别墅门口的样子还要憔悴……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又瘦了。
忽然，唇瓣翕动，她嘤咛出声，是做了噩梦。
“南郁。”
沐辞把她叫醒了。
双眸是惺忪的朦胧，睁开眼，竟又哭了。
泪水从右眼滑进左眼的感觉，是不同于酸疼的涩，连同着心脏都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责备着：“伤口会感染……”
沐辞替她将眼泪擦去，指背上是熟悉的冰凉。
“沐辞，”她稍稍仰头就可以看到他的脸，“我做梦了……”
“是吗？”一如以往，没有主动询问。
“我梦到了她……”她顿了顿，“我妈妈。”
“是吗？”
“嗯。”泪意未干的脸贴上了他微热的胸膛，她在汲取安全感。
她继续：“那天……她的精神很好，她已经很少会和我说那么多话了……
“外婆不怎么来看她，但每次都是红着眼离开，舅舅们也偷偷的哭，我都撞见好多次了……”
她忽然笑了：“就属大舅舅，哭的最难看……”
“储亦臻的爸爸……储医生说，她很虚弱，要早点休息……那晚没有，她说……”
南郁皱眉回忆：“她说，想跟我讲故事……睡美人的故事……”
梦境逐渐清晰了起来：
“睡美人啊……”女人的音调总是习惯性的往上扬，“她面对的永恒，就是美好的梦境……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南南啊……你知道吗？所谓的死亡只是美好生活的点缀，就像妈妈的碎花裙子，裙子上没有了花朵，就不美了……”
“妈妈想过睡美人的生活了，就是童话里那样……沉睡的姑娘，等待着爱人的吻醒……”
“可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是不会在脸上带着这些的……”她指着嘴上的呼吸罩，“这样的话，她最爱的人……就吻不到了……”
“所以，南南啊……帮帮妈妈。”
“……好嘛？”
梦境结束，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
支离破碎的记忆，终于还原了本真。
“那晚，我照做了……”南郁说着，被子下面的手已经收紧，“可是，没来得及……”
她没来得及啊，半夜梦呓惊醒之后，躺于身边的女人，她的身体，已经冷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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