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俪正扶起最后中箭的沈燕，默运法力渡入她受创之处。法力到处，她身上利箭已被激出，伤口缓缓愈合。但韩裳这最后一句话传来，张俪身形微震，几乎将沈燕又失手摔回地上。
张仁一呆，问：
“这军官骨相混浊，分明是一介凡夫，怎么敢随意编排修真之士，更何况是女人的名节，莫不是想死？”
却听韩裳的几个偏将也乱哄哄地嚷将起来。
一人道：
“原来是她，可不敢招惹，难怪陛下将人族大小事物皆交由她处理，想不到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子，竟然给我皇做了妃子！”
另一人笑道：
“再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子终究是要嫁人给男人暖被窝的，至于嫁谁我是不知道，反正是不会有仙子喜欢老子啊！”
旁人问：
“嫁谁你不知道？将军不是告诉你了吗，她要成为陛下的妃子了！”
那人得意洋洋地道：
“我怕未必，大家都是爷们，陛下哪里可能会要她，不过是玩玩罢了，最后还不是一个残花败柳？”
韩裳放声大笑，叫道：
“可不是，我听说他与凌天还有一腿，现在陛下将她调去女儿国，怕是他老人家都玩腻了，想换个口味，比如那宁丫头……啧啧……”
张俪脸色越来越青，放下手里的沈燕，换换站起身来。
众人跟了她多年，自是知道张俪一直以来的过往，更何况此时的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就是命啊！
韩裳竟拿了此事来说笑，当真是自寻死路了。
只有姬宁轻呼一声，愤怒道：
“原来当年的闲言，竟是韩家人说出去的，可恶！”
韩鹤缩了缩脖子，暗自揣道：
“我们韩家真是不知死活！竟然会惹到这个煞星！”
韩鹤有些紧张，望着姬宁愤怒的目光，小声问：
“那个……当时的我……还未出世，谅解，谅解一二……”
“哼！”
姬宁冷哼一声，不由想起俪姐姐这五年来立了多少战功，才赢得陛下倚重，同僚信服。
可哪里会想到，这韩家族长竟然编织出了这么一套流言蜚语，以至于人人对她敬而远之。
更不知在背后传了多少版本，她虽不敢告诉俪姐姐，却也为此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架，这韩裳……哼！换了是她，定不会绕过她性命！
“你们老韩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镜中张俪一步步向韩裳走去，冷若冰霜的气势笼罩全场，韩裳还想说笑，被她冷若冰霜的目光一扫，双足一软，顿时跌坐在地。
士卒们大骇下乱箭齐发，箭雨近了她身前三尺便全部凝住，被护体法力寸寸蚀成粉末。
斩仙剑已抵住韩裳咽喉，却没有再剌下去，一任他在剑下簌簌抖。张俪垂下头，也不知在想此什么。
许久，手腕一振，斩仙剑已收，斥道：
“我不杀你，韩裳，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再不看他一眼，衣袖拂出，韩裳被劲风带起，撞断了桃林无数枝叶，倒挂在一根树桠之上。
余下兵卒出一声喊，四下逃窜，片刻之间，林中只余一地尸身和手足乱挣的韩裳惨呼。
沈燕低低呻吟，身子一动，终于醒了过来，目光散乱，却在拼命找寻着几个姐妹。
张俪俯身看着她，神色间颇有些落寞，突然道：“她们已经死了。”
沈燕一颤，茫然重复一句：
“死了？”
转头看向张俪，有些熟悉，却不愿去想，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低低地说了出来。
“死了也好，杀了我罢！”
张俪冷冷地道：
“我既治好你的伤势，又岂会再杀你？”
沈燕惨然一笑，挣起身来，捡起箭便朝自己心口插下。张俪屈指弹去，那箭应声震飞，说道：
“你果真不愿独活么？”
沈燕惨笑道：
“几十年来出生入死，义结金兰，那份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情谊，岂是你能明的了？她们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人苟且在世上，又有何意义？”
镜外冬凌看向沈燕，显出感动之色。沈燕叹道：
“可惜我当时偏偏命大。如果死在了箭下，又或者不说出那些话来，就不会累你们追随这小人长达……”
张俪神色复杂，众人自不知沈燕的话，已触动她五年来对军中经历的感触，战场上冲杀出来的袍泽之义，确是令人难以割舍。
沉吟一阵，说道：“也罢，当年饮了你们的美酒，也算你们与我是有些缘份。我今日便再还你五个好姐妹，如何？”
沈燕身子剧震，道：
“此话当真？”
她直直地盯着张俪，又是期待，又是怀疑，突然啊了一声。
“是你？张家……俪小姐？”
张俪不再多说，将沈燕姐妹的尸体一一找出，放在平地。
幸好几人均是刚刚死去，魂魄未被九幽吸附，张俪拈动法诀，淡淡的五彩异色从手上逸出，凝成一团，越来越亮，蓦地散开，化作一篷薄雾，将尸体连同张俪一起，都覆于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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