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但还是笑着问他：“你每天要多少呢？”
“打算先要五十页，以后生意好了，自然会往上加的。”
大保脸上的表情微妙，既有“你信我我会多买”的骄傲，又有怕人瞧不起的自卑，着实五颜六色。
小五见他这样着实不知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笑脸道：“给大保哥算批发的价格，五十页才两千五百文，也就是二两五钱……书墨坊人手有限，大同路那边又没有大的酒楼，每天派送实在不易……可否让二保每天跑一趟，来书墨坊拿，我给你算低些，只要二两如何？”
大保面上的自卑之色更盛：“我这边人手也不够……酒馆只我爹和二保两个人了，我娘在家里照看孙子，我也要各处送酱货，空了还得去酒坊帮忙……我爷爷身子也不行了……”
翠儿听他说得烦躁，怒道：“大哥，我那侄子一个人照顾就行了，用得着四个人吗？咱娘，我大嫂，我大嫂带来的两个丫鬟……”
“咱娘不照看孙子，外人不笑话吗？你大嫂是女子，岂可抛头露面？她娘家带来的丫鬟咱也不好支使……”
“她们都是女子，小五不是女子吗？”翠儿在闺中对大保不是这态度，即便嫁人了也很少如此，今天不知怎的，语气竟差到这种程度，“我当时在家就不让我去酒馆，不去酒馆就是少奶奶了？自欺欺人罢了！”
“你这么说是看不上你娘家了？”大保腾的一下子站起来。
小五忙上前护住翠儿，对大保说道：“大保哥不防这么想，我每天少算你五百文，你拿出一百文，雇个跑腿的拿一趟，不也合适吗？书墨坊都是云掌柜在管，我给低价已经算是插手了，实在不好再越俎代庖，支使店里的人……”
“就是，你拿出一百文雇个跑腿的也够够的了！”翠儿在一旁帮腔。
大保瞪大了双眼，拄着拐杖绕过小五盯住翠儿：“一百文不是钱？”
“你净看那一百文，怎么不看小五给你便宜了五百文？你拿一百文出来不还剩了四百文？”翠儿也绕过小五跟大保理论，“从前你不是这样啊大哥，怎么变得这般迂腐？”
大保气得摇头冷笑：“你不迂腐，你如今少奶奶当着，自不把这一百文放在眼里，你……”
翠儿立刻从荷包里拿出五两银子扔在大保脚下：“那一百文我出！你算算五两银子够多少天的！用完了再来李府找我要！行了吗？”
大保立刻不言语了，低头瞧着那五两银子，怔怔得如同木头一般，很久都没有动。
小五忙劝翠儿：“你们兄妹从前感情多好，怎么为这一点小事吵起来了呢？要不这样，”她转头看向大保，“大嫂身边不是两个丫鬟吗，不管让谁每天跑一趟，在书墨坊拿走给酒馆送去就是。”
“大哥不是说了，那是大嫂带来的人，咱何家哪好支使……”翠儿冷笑着学大保的语气说道。
她话没说完，就见盯着银子的大保扶着拐杖默默蹲下身子，将那五两银子擦了擦，默默放进自己的袖袋里，站起来点头对翠儿道：“你是李府的人了，这钱也不好让你出。这五两银子……就当你给小侄子买衣服的钱了。”
小五真的要惊呆了。
一年不见，当年那个争气要强的大保就变成这样了吗？
翠儿也觉得没脸，气得起身就要离开，被小五一把拉住，却听大保又道：“那小五你帮忙跟云掌柜说一声，明天开始我找人来取吧……一天二两，一个月六十两……一个月后我去书墨坊结那六十两银子。”
边说边冲小五拱了拱手，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方家小院。
他身影一没，翠儿便坐在椅子上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小五也只能劝她：“算了……谁都有他的不容易……”见翠儿哭着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提这事儿，便岔开话题道，“我正打算这两天去找你和大姐呢——想问问你们的近况。”
翠儿抹着眼睛哭道：“跟你前阵子去差不多，你大姐是二公子的第一个孩子，家里郑重得很，我还是没有消息。”
“这次不见月如了？”
翠儿脸上一红，忙用手绢擦着眼泪遮羞：“她前几天给你大姐送了些点心，你大姐心细没敢吃，一查竟有落胎的东西在里面……月如非说是我吩咐的，你大姐替我说话……李夫人已将月如杖毙了。”
虽然在书里看过不少这样的情节，但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小五还是觉得一颗心扑通通跳个不停。
翠儿瞧了她一眼，握着她手道：“你别怕，你大姐真的是个警醒的，家里也都护着她，现在吃饭前都有人验毒呢！倒是没想到她会替我说话……想来也是看你的面子罢了。”
“我不懂宅门里是什么样的，但相互扶持，总是好的。”小五见她懂了，便不想说教太多，反倒惹她叛逆反感。
翠儿擦着眼泪频频点头。
“对了，”小五见她情绪好了，便跟她说了打算请假入京的事儿，“听说方先生回京求医问药，身子总不见好，我想过年去看看他，没事就回来。你替我跟我大姐说一声。”
“应该的，”翠儿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流着眼泪道，“小五，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我如今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听我娘的，找个商户人家做个正妻……什么情爱啊、承诺啊，都是假的，热乎气儿一过，就多不算数了。以后你不管怎样，也不要给别人做小……”
小五知她在李府这一年也经历了不少，长大了不少，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翠儿因此哭得越发厉害，“倒不如像凤蝶一样跟你在一起干点什么，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倒比嫁人更自在些！”
想想从前爱极了李珏的翠儿，如今竟说出这番话来，听得小五都有些难受，忽然想到从前书里学到的法子，便对翠儿说道：“你这么做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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