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落青小姬落痕两岁，十五。
她懂事又乖巧，是这世上姬落痕唯一的亲人。
只是，姬落青从小便体弱多病，吃得也少，长得也慢。比本就营养不良的姬落痕更要瘦小上好大一圈。
这两兄妹自小便没了爹娘，相互扶持活到今天，着实不容易。
姬落痕抓了药，掂着手里剩下的铜钱走出药铺子，转头去街角卖烧饼的大娘那里花了五个铜钱，买了十个烧饼。
低头闻了闻纸包里香气腾腾的烧饼，姬落痕咽了口唾沫。
这十个烧饼，是往后五六天里，他和妹妹的食物。
至于剩下的十个铜板，他轻易不能花销出去。
落青的病难治，买药看大夫都要花钱。这钱如果吃下肚去，万一哪天落青的病上来了，他不想没个准备没个章法。
只是，两副药就要四十个子儿，这还是药铺的伙计给了折扣。
他留下的这十文钱，又能顶什么用呢。
走在人流如织的长街上，姬落痕原本因为抓了药买了烧饼而稍微有些高兴的心情，在想到妹妹的病症之后，完全地又阴郁下来。
妹妹才是病人，可是看着痛苦的妹妹，还有他们两人艰难的生活境况，姬落痕的心里，堵得慌。
姬落痕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无能。
可是，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很努力了，他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办法治好姬落青的病，没办法让他们兄妹两人能够过得好一些。
老天爷从来都是这样的，对苦难中的人们，它永远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钱太少了，还得搞到更多的钱。
姬落痕一路走，一路想。
想要给妹妹治病，需要的钱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天价。
他侧着头，隐晦地瞥着路过的行人腰上悬挂着的一只只或扁或鼓的钱袋子。
这些年来，为了活下去，姬落痕学会的事情可不少。
擦身而过，在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顺走他们的钱袋子，这活儿姬落痕并不陌生。
之前在渡口，那尖脸管事儿看起来准备为难他了，而他当然也准备好了，但凡那管事少给了自己一个子儿，他腰上那鼓囔囔的钱袋，姬落痕就准备笑纳了。
不过那拉车的马夫眼睛挺毒，姬落痕的心思已经被他看穿了。
所以白得了五个铜板，姬落痕也就没有再下手。
但是，不够啊。
五个铜板根本不顶事儿。
他需要更多的钱。
大量的钱。
活下去需要钱，吃饭要钱，看病要钱，抓药要钱。
姬落痕没人教养，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为了活下去，为了带着妹妹一起活下去，他必须做所有他能够做的事情。
不择手段。
什么道德，什么规矩，他统统都可以不在乎。
那些东西，哪里有落青的药重要，哪里有饿肚子时候的烧饼重要。
姬落痕放慢了脚步，前方一个摇着扇子迈着方步扭头四顾的中年男人，他腰间绣着金丝的钱袋，闪闪发光。
看那钱袋的样子，里头怎么的也能有十两银子吧。
有这么多钱，落青就能去请德善堂的王大夫看诊了……
姬落痕靠近了那摇着扇子的男人，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而那男人左顾右盼，对街道两旁的铺子小摊似乎兴味盎然，他浑然没有察觉自己的钱袋子已经被人盯上了。
姬落痕目视前方，余光却在检索着身前男子钱袋系扣的方式，脑子里演绎着等会儿下手的情况。
面前这人似乎没有太大的戒心，观察了一阵之后姬落痕觉得自己下手的成功可能很高。
然后他四顾一圈，开始选择下手的位置。
偷窃是一门学问，姬落痕是在无数次的挨打和被追逐当中学会的。
是以血和痛的代价换取的技能。
不好说它是不是光彩，只要能让妹妹吃得上饱饭。
别说是偷钱了，就算要他去杀人，也不是不可以。
但总算，他们也还没有窘迫到不得不去做那等凶残恶事的地步。
面前的男人走到了一处小摊上，停下脚步开始挑选货品。
姬落痕从他身后靠近，就是现在，男人心思全在摊子上，他有机会下手了。
可是就在姬落痕走到男人身边，两根手指中央夹着一片细小刀片，准备切割钱袋的系绳的时候，从前方街口跑出来一个花脸流鼻涕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在人群中找了找，找见姬落痕，然后他挥着手跑向姬落痕，同时口中大叫：“大哥！大哥不好了！落青他出事了！”
街上行人纷纷转头看那小乞丐。
姬落痕的目标也回过头来。
姬落痕暗叹一声可惜，转头拉开与这男人的距离，迎上那小乞丐，一把抓过他，扯着转进旁边偏僻巷子里。
“别咋咋呼呼的，喘匀了气，慢慢说，到底什么事情？”
“落青……是落青姐的事！”
小乞丐咽了口唾沫，大声道。
一听这话，姬落痕伸手把住他肩膀。
刚才姬落痕专心盗窃，没听清楚小乞丐的呼喊，现在一听原来跟妹妹有关，不由得他不着急上火。
小乞丐被姬落痕晃得急了，慌张道：“落青姐去给东城一户人家打短工帮忙，干活儿的时候犯了病，晕倒在人东家院子里了，现在东家已经将落青姐送去医馆了！”
“带我去！快！”
姬落痕赶紧催促。
小乞丐一挥手，转头带着他跑向医馆。
医馆在东街，虽不如德善堂那般有名，但这洛阳城里能有个铺面，坐诊的大夫自然是有两把刷子。
姬落痕到的时候，看见了医馆大堂里的老大夫，正和一个嬷嬷在说话。
姬落痕慌忙地闯进来，老大夫问了之后知道是那女娃儿的哥哥，于是让他进了门。
老大夫：“嬷嬷，那孩子的情况就是这个情况，老夫无能为力，只能开个方子按时服药吊着命了。”
老大夫扭头去写方子抓药，边上嬷嬷抬头看了姬落痕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是落青姑娘的哥哥？”
“我是，我妹妹她？”姬落痕问。
“落青姑娘这病可不好治啊。大夫说了，姑娘先天血气不足，这是富贵病，寻常人家，可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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