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大风刮过，凉爽人心。
楼大夫摇头笑道：“薛大哥，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惜锦姑娘连青黛的制取尚不藏私，何况染布的方法？”
又添了一句笑言：“可惜我不是柳河村人，否则我也跟着发达了啊！”
沐惜锦粲然：“楼大夫医者仁心，不知你们村里可有特色？”
顺手帮帮他，也不害着什么事。
周边村落都富起，也正是她要的。
楼大夫哈哈一乐：“惜锦姑娘莫非也想帮我们村里致富？”
“有何不可？财富无根，勤者得之，只要不伤害旁人，皆是合理。楼大夫与我有缘，助你何妨？”沐惜锦长睫扑闪，一脸真诚。
楼大夫收敛笑容：“惜锦姑娘才是大仁心。我们村里啊，除了几口荷塘，再无可取之处。”
“荷花也是布满池塘么？”
“正是！”
“妙极了！等柳河村的布风靡七星镇时，你再叫你们的里正来与我详谈吧。”
“多谢惜锦姑娘！”楼大夫恭敬一礼，迷迷糊糊地走了。
直到回家，依旧觉得南柯一梦。
薛同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听着沐惜锦叫他准备石灰稻灰明矾绿矾之类的，一一答应。
等他离去，楚洛风淡淡道：“我带你去山上走走！”
语罢，径直向村头的山上走去。
沐惜锦也不多问，追上他的步伐，拉了拉他的袖子：“慢点！若是老虎来了，我可躲不及！”
“山上的老虎我都打尽了，没有恶兽伤人。”楚洛风瞟了一眼她洁白如玉的手指，放慢脚步。
“有蛇吗？我最怕虫蛇了。”提到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有！”楚洛风感觉她的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容色紧张，眸中一抹恐惧，与先前的明媚张扬宛若两人，不由失笑，“你若要山，我有种药可杀尽蛇虫。”
“那好，我在山下看看便好。”沐惜锦欢声道，唇畔勾了朵笑花，灵媚动人。
楚洛风移眸：“好！”
山不高，杂草丛生，山脚下开着各色花朵，见多了名贵花草，沐惜锦也没闲心细看。
山倒是连绵起伏，约有百亩地，树木葱茏，都是一色的种类，树叶很长，成对的羽状，树上挂着一窜窜黄色的花朵，并不美艳。
沐惜锦叹了口气，她对花草有感觉，至于树木么，不曾用心过，自然不知是何种品类。
但此树的形状好似听人提及。
沐惜锦蹙眉思索。
楚洛风一旁淡淡道：“此树叫苏木，我在百草谷见过，心材赭褐色，可入药。神医百无双说此树传自南海。”
“苏木？原来它就是苏木？”沐惜锦明眸一亮，“是了，我在京都听染坊师傅说过，苏木可染红色紫色，颜色鲜丽，光泽美艳，可惜我们南霓国没有。”
苏木虽然不好看，但能得大用就是美。
沐惜锦沿着山脚向前跑去，长发飘舞，笑容如花，心境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明朗。
楚洛风静静而立。
少女的欢快给人愉悦，她总是不经意间软化了他坚如磐石的心。
沐惜锦如蝶般翩翩飞回，拉了他的手，眉飞色舞道：“楚大哥，我好开心啊！”
她的柔荑温软芳香，楚洛风浑身酥麻，怔忡间，少女巧笑嫣然：“我自幼喜欢花花草草，得益于我太外祖母，她是景帝时期的司花宫女，将莳花秘法整理成籍，后来出宫嫁了太外祖父。”
“太外祖父医术高超，亲手种植药草，深谙花草药性，太外祖母一时兴起，将两者结合，写了一册《花娇草媚》。序中说，凡女子得一技，必能兴家立业，享有福泽。”
“太外祖母以一手莳花术，所获颇丰，一家安枕无忧，到了我外祖母，也是富甲一方。我娘亲不喜养花莳草，跑去嬛山习武，《花娇草媚》就到了我手里。”
“我呢不是特别喜欢莳花草，但我爱花草的芳香，惊叹它们的色彩斑斓，如果女子穿在身上，该是如何的千娇百媚。”
“我平日里调色取香染布，做些帕子玩，祖母斥责我伤风败俗玩物丧志。我身在侯府，自知女子当习琴棋书画，所以我得温婉端庄，才艺精湛。”
沐惜锦眸光渐渐暗淡：“侯门小姐的日子我格外珍惜，没有人愿意拒绝舒适精致的生活。”
她很少与人畅谈肺腑之言，哪怕是沐婉娴，二人也不过是聊些琴棋书画、女子容貌体态类。
或许楚洛风的侠者风范，或许他的沉稳冷肃，也或许他们本是天涯沦落人，天性相亲吧。
她莫名地就想与他倾述。
楚洛风眸光慢慢柔软。
她的黯然触动了他的心弦，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乌发，温声道：“侯门光华自当好，待嫁了人，哪里有如今的自在？得失从无定论，我等着你的人间仙境呢。”
人间仙境啊？
沐惜锦蓦然回神，松开他的手，眉眼瞬间亮丽，潋滟灵动：“离开侯府我一点不可惜，因为我可以‘素封’啊！”
“富比诸侯，财可自卫，足以素封，我相信你！”她的头发光华如缎，楚洛风慢慢收回手，掌心的柔软令他胸中怦然。
沐惜锦明眸善睐，笑若雪梅：“楚大哥，你等着，我会给你看最美的风景。有了苏木，我便能染出世间绝丽的颜色，再丑的女子也会千娇百媚。”
你便是千娇百媚的景……
楚洛风心底暗暗一句，星眸拢了暖泽：“我以为你用苏木制药呢。”
“制药？”沐惜锦一愣，旋即恍悟，“楚大哥，我不懂医事，只不过勤奋，将《花娇草媚》看了十来遍，花草药性配伍相克都记住了，随心所欲配置香草丸、馨花丸，丫环们喜欢吃，又不坏身体，我纯粹是玩呢。”
楚洛风失笑：“玩也能配出三色丸那样的绝世好药，若认真，百无双岂不是也得唤你师傅？”
沐惜锦乐了：“神医百无双天下第一，我哪敢当他的师傅？听说其人讨厌药香，偏又喜欢医术，所以脾气别扭得很。”
“小姐，开饭了。”紫菀急急过来，不动声色插在二人中间，趁机拉开他们的距离。
不管如何，小姐不是江湖侠女，若与三夫人一样不拘小节，真的回不了侯府了。
沐惜锦摇头，她知紫菀的心意，妄想着哪日京都派人来接，可惜啊，山水有情人无情啊，回侯府的梦，除非她自己封侯。
否则一切不过是落花流水，枉费心机。
她的路，只在她脚下。
侯府，从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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