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宁愿她哭哭闹闹的喊疼喊难受，至少那样，他会觉得她是鲜活的，有生存的欲望的。
他俯下身去，将被子掀开把她原本裸露在外的双手盖了回去，在如此盛夏的天气里，她却依旧是怕冷极了，屋里使不得半点的冰块。
怎么便是如此了?
他垂眸凝望她许久，原本心里便是知道有些东西总是怎么都难以留住，可真的到了这时，他却是难以遏制的失落了。
长风缓步离开，至少，他从也未奢求过自己能够如此的靠近她。
“王爷，今日夫人曾出言问过我营中是否有女子的存在。”长风方才离开路鸣便来了，这些日子只要宫胤心烦意乱之时他便会在此处躲懒，果然不出他所料便在这里见到了。
他用力的拧了拧眉头，冯青默的存在既是他与冯之曜合作的纽带又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引爆的导火索，若是她把昔日王府之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告知于冯之曜，他也很难估量他们的合作能否继续下去。
“你怎么回答。”尽管是已经烦闷的难以复加，他还是强忍着回应。
“自然是否认的，路鸣便是时刻谨记着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小姐身份。”路鸣微微垂头。
宫胤向来是愿意把他当做一个老妈子一般的使唤，从一开始的伺候雪言再到现在的伺候青默，他身为一个男人倒是天天充当着一个丫鬟的角色，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比起在外带兵打仗，他更愿意给这些夫人端茶送水些。
“那便好。”宫胤也不看他，只是望着那不远处的草海微微的失神，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从雪言和秦子衿的私奔到暮烟的背叛，再到暮烟逝世，他逼迫她杀了秦子衿。
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他意料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需要最后与秦国一战，再给予秦国百姓以治疗瘟疫的药方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秦国的领土。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顺利的进行着，全然在他的计划之中，可他又觉得自己好似在不知不觉间便失去了一切。
路鸣见他言语中似有忧愁之意，便又再度开口:“如此……怕不是办法，若是夫人与冯将军与小姐同在军营之中，长此以往，恐是难以隐瞒。”他小心翼翼的微微抬眸打量着宫胤的背影，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是觉得这些日子的宫胤愈发的喜怒无常了些，他越来越难以揣测他心中所想。
他久久不曾开口，只是一言不发的凝望着不远处的月亮，年幼时她便喜欢望月，凡是月明星稀的夜里她总是喜欢独自凝望的月亮，她曾说过“因为这月亮是这世间独一份的，天地间仅有这么一颗月亮，所以无论在何方，只要我抬头看着月亮，王爷也抬头，那么我们就可以望见同一颗月亮。”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知不觉的习惯了仰头望月。
想母后，想父皇，想她，想阿齐。
月亮想必是这天地之间最包容的东西，一声不吭的带走了他所有的愁绪。
“我自有安排……”他似乎有些喃喃道，如今正值盛夏，再过些时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她的……十七岁。
恍惚记得自从她跟随自己开始，她每年的生辰他必定会送她一个新鲜特别的礼物，冥冥之中，他心里知晓在过去的几年之中她受了太多的艰难苦楚，总是想要从一些小事上去弥补。
他偏爱她，一直都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些年里除了宫霖赐婚的一个冯青默，他身边几乎是再无旁的女子。
可是，她却始终觉得他们二人见的羁绊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宫胤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睛:“我仿佛记得，这节气里桃子也是该成熟了吧。”他悠悠的开口。
“桃子?”路鸣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和王爷之间的话题又怎么会从宫婉谈论到了桃子的身上。
“是。”尽管是内心困惑，路鸣还是下意识的肯定的点点头，他们驻扎军营如此之久除了行军打仗便是再无从估计其他，可若是细细想来，那当真便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了。
“想办法去采购些桃子……”他淡淡的开口，心里想着，哪怕是真的无法把她捆在自己身边，那总是要同她一起过了这十七岁的生辰才好。
毕竟，过去如此多年，他一直都伴她过着。
他仰头望着天边的一弯明月，月光倾泻而下落在他脸上，显得他整张脸忽明忽暗的不太真切。
“你空了去寻最近的首饰行，让他们寻一块上好的白玉做成月牙形状的挂坠，不要太多纹饰，尽可能逼真便好。”他又再度开口，这句话刚落，他便像是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声响。
“好。”路鸣应着。
“还有那个在望春楼中安排到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空了好好审问一番。”他当时离开王府之时便是再三向着府中之人也向着丫鬟叮嘱了一番一定不要让青默在府上已经被软禁的事情透露半分出去，但她却不仅见到了冯之曜，还央求了他来带自己离开。
其中必定是有问题。
“是。”
路鸣应答之后亭中便再也没有了声音，直到许久之后，宫胤再无应答，他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凉亭。
夜已经深了，军营中来往巡逻的士兵的步子都在不知不觉间轻盈了许多，督军主帐以及一旁雪言所在营帐的灯火都熄灭了。
他缓步慢慢从亭中走出，见到欲和他问好的士兵也是率先点点头，把帮人原本想要说的话皆是尽数的拦了回去。
他慢慢的靠近雪言的营帐，轻手轻脚的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她在床榻上安睡着，这屋内原本清苦可人的茉莉芬芳几乎是已经消散了去，空中还残存着些许药物的清苦之气。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借着营帐之外透过的微弱的光细细的看她，她睡得仿佛十分的安稳踏实，隐约可以听到空气中她轻柔舒缓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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