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年岁仿若已在寻月身上被冻住，她的样貌如今竟是叫她看起来似是比欧阳雪还要小些。
再加上仿若轻哄，实似撒娇的语气，面对这样的寻月真人，追霞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什么时候能赢上一筹。
纵是明明寻月理亏在先，她也能把黑的颠到白的去……就像现在这样。
不知已是第几回，明知道寻月套路的追霞最终仍是抽了抽嘴角，僵硬地笑着道：“哪儿呢！主子先和小公主李大人他们用膳吧，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看追霞的脸色已发生变化，寻月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已顺利得到了了解，她笑盈盈地应道：“嗯嗯！追霞你去吧！一会儿还得听你为我奏琴呢！”
追霞正在行礼告退的动作一顿，想说些什么，但微微侧眸之中，李晗和欧阳雪仍在此地。“罢了，给主子个面子吧！”
追霞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退了出去。
追霞离开后，静室内又只剩了三人。
寻月忽然想起了方才与欧阳雪讨论的，因追霞到来而中断的话题，她笑着看向了欧阳雪道：“方才我说得也不算得当，若论奏琴技艺，追霞自是在我之上。其实纵是将她放于世俗一应大家之中以作比较，追霞恐怕都不会逊色。然若论曲中情感，许是追霞心中过无所求，过失己欲，她的琴声总是少了些灵性，便只余技巧而已。”
欧阳雪未知全貌，也不好随意附和，她便只看着寻月笑了笑，以作回应。
寻月顿了顿，忽地又继续道：“其实若说奏琴，我那小徒弟倒是不错。她的琴技是同追霞学的，技艺而言仅是学了个八九成吧；但她又比追霞多了几分人气，又没有失了那分身作雅乐的缥缈幻意，倒是有些‘天上之乐误入凡间洗涤尘心’的意思！”
欧阳雪闻言诧异：“八九成？”
能让一曲惊动皇城的小嫂子居然才只学了追霞八九成的水准，那十成的琴技究竟得是如何啊……
“对啊！”寻月歪了歪脑袋，“嗯，其实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小徒弟，所以夸大了？客观点的话，可能是七八成吧！”
欧阳雪：“……”
寻月说着，看了看欧阳雪，见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不解其意：“小七儿你怎么啦，我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啊？没有，我只是有些诧异罢了……咦，对了，寻月真人，你不是小嫂子的师傅么？小嫂子在山中十年，怎地她没将你这一身舞技学了去，反去随着追霞修了琴道？”
欧阳雪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将心中一直好奇了许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李晗在一旁听到欧阳雪的发问，也不由停住了动作，与她一道看向了寻月真人。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他也是苦恼了许久。
最初他也以为皇上指给越的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山中之女：皇城中的各数礼节自不必说——养在山中也没指望过她能会什么；那些贵圈中名门闺秀必得通晓的才能技艺想必也是一窍不通。
为此，他其实心底也为越“难过”了好一阵。
但是，当他头一回见到小嫂子时，那份出尘若仙的淡然姿态便生生叫他忘却了从前所见的“美人模样”。
那一刻，他甚至觉着，好似才能什么的也不要紧，单凭这长乐郡主的美貌，加上她背后的定安侯势力，越娶她也不算吃亏。
所以，后来宁珏在御前说出自己不会作宴舞之时，他的眼里并无半分轻视之意。
而当宁珏拒绝了作舞，却被皇后夏婉儿“步步紧逼”，无奈之下奏了一曲自此名动皇城之时，李晗蓦然又觉着圆满了。
他的心里虽为美好如长乐竟是不会作舞稍感遗憾，可也是不由松了一口气——尽管越很优秀，但长乐郡主在他看来，已非凡尘之人，若事事具备，恐怕还会让一向优秀惯了的越徒增“自卑”之感。
“自卑？呵呵……”李晗当时在心里因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而笑了笑，很快释然。
“自惭形秽”一词在从前他是难会其意的，但是在那一天，他忽地就明白了。
到后来，因着与小嫂子有了更多的接触，以及察觉了越因小嫂子的出现而发生的不少改变，他潜意识里那分对美的执念也得到了释然，倒是没有再刻意提及作舞一时。
如今听到欧阳雪的问题，忽然便勾起了身为一代“音痴”的李晗藏于心底许久的疑惑。
若是这世间之乐，皆有如寻月真人这等功夫的人为之配舞，那必为天下之一大幸事。
小嫂子身为寻月真人的徒弟跟随其身十载却不会作舞，着实是可惜了些……
然而，坐在上首之处的寻月真人却仿佛因欧阳雪的问题愣了愣。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看向了欧阳雪和一旁忽然无声地加入了她们话题之中的李晗，见他们神色无异，竟都是一副求解不能的疑惑模样。
这下，确定了欧阳雪的话语并非玩笑，便轮到寻月真人摸不着头脑了。她喝了口茶，语调缓慢，似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口中所言的真伪了。
“珏儿是随追霞修了琴道不假，她那是闲来无事听着追霞奏乐便起了兴趣闹着要学，可谁说珏儿不会跳舞的啊？”
欧阳雪因寻月真人的态度愈发地疑惑，她又一次快速地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当时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儿，开口道：“小嫂子她自个儿说的啊！”
欧阳雪说着顿了顿，顺道想起了先前自己不懂事对宁珏做出的冒犯，小脸晕染了一片臊红。
然她又怕自己说得太简单，寻月真人不明当时状况，便又继续开口补充道：“当时我听说了父皇赐婚给小嫂子的事儿后，就一直很想见识见识她有何本事能配得上我那仿若神明的六哥，然后在赏花宴上就提及了此事儿。”
“起初我是想与小嫂子比武，但小嫂子说她武脉不通，我还不信。后来我唐突一试，还是六哥替小嫂子挡下的，我才知道小嫂子原来并没有无谓推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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