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惊梦回了一礼，他又重复了一次对曼珠说过的话：“仙子无需道谢，这本是我考虑不周犯下的错。”
他默念口诀，银枪变成一道流光，钻进他的左手手背，成了一个小小的银枪印记。
抬眼看了一眼沉入梦乡一直未醒的祈曦，韩惊梦道：“那位姑娘是否中了白夙的幻术？”
佟岁怜道：“她只是睡着了，没有受伤。”
“那就好。”
韩惊梦的周身环绕了一圈白色的仙气，他说：“事情解决，我也该回去了。”
“各位有缘再见。”
等仙气完全裹住他的身影，旋转几圈再散去，韩惊梦已经消失在原地。
没了打斗声和说话声，四周又安静下来。
佟岁怜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猛咳一阵，秦辞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岁怜姑娘，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师父快到了，等他来了给你看看，他老人家医术精湛，你一定会没事的。”
佟岁怜的咳嗽停止了一瞬，然后差点岔气。
她一脸虚弱的对紧张的少年笑笑，说：“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她抽出被秦辞书扶住的手，搭上了曼珠的胳膊。
佟岁怜道：“祈曦姑娘还在昏睡，我和曼珠两个弱女子抱不动她，还得让公子你出力了。”
秦辞书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手掌，他垂眸，把灵剑背到身后。
“好。”
白衣少年转身，背对着佟岁怜走了几步。
忽然，他的后颈一阵剧痛，他吃力的别过头看去，佟岁怜神色复杂道：“对不起。”
“你…”
秦辞书只说了一个字，身体向前栽去，陷入了黑暗。
佟岁怜一把抱住秦辞书的腰，让闭眼沉睡的少年正面朝上躺在地面。
曼珠犹豫道：“真的要这么做吗？”
佟岁怜注视着秦辞书棱角分明的脸庞，反问：“不然呢？”
“虽然他是上神，但是下凡投胎后，就和人界的凡人一样，没有天界的记忆。”
“他现在的身份是天桐宗清风长老门下大弟子，这些不能让他知道，他也不该知道。”
佟岁怜一脸郑重的把手放到了秦辞书的眉心上方。
她的掌心释放出一道仙气，要进入少年的识海时，曼珠握住了她的手。
佟岁怜一脸平静的看着曼珠，曼珠平时少根筋的傻样，在此刻难得有了靠谱的严肃表情。
“对最为复杂的识海动手，还是消除记忆，你也知道，一个不甚，仙气走岔了。”
“上神就会变成傻子，或者直接死亡。”
佟岁怜甩开曼珠的手，她脸上的虚弱褪得一干二净，她说：“我当然知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但是不能对凡人或修士透露天界的消息，这是天条的规定。”
曼珠道：“把上神的记忆封印，风险能降低不少。”
曼珠捏着佟岁怜的肩膀，认真看着她：“他现在是凡人，却不是普通的凡人，等他渡劫后会恢复记忆回归天界，那时也无需再瞒。”
封印记忆固然安全一些，不确定性也强，指不定什么时候秦辞书的魂魄受到刺激就会想起这部分的记忆。
但是。
佟岁怜只是在等一个人推她一把，让她做出选择而已。
佟岁怜道：“那就封印他的记忆吧。”
曼珠推开她的手，“你有伤在身，还是我来吧。”
佟岁怜挪到一边定定的看着秦辞书的脸，曼珠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方。
一道仙气钻进秦辞书的识海，开始收集他记忆里的画面。
外来的力量难免会引起魂魄的不适，昏迷的少年皱紧了眉头。
秦辞书站在一片黑暗的空间里，他也不知自己这样站了多久，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光芒。
那是他的记忆，从遇见佟岁怜后经历的事情。
一幅又一幅的画面飞掠而过，开心的，紧张的，生气的，难过的都有。
看着看着，秦辞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他眼前闪过的画面有些依旧清晰，有的却模糊不清。
等画面全部消失，秦辞书又一头沉入梦乡。
“秦公子，秦公子，醒醒，别睡了。”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一丝光明照进了他的眼里。
有个红衣少女笼罩在昏暗的烛火光晕下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见他醒了，她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加速，秦辞书不自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下的触感让他怔愣片刻，仔细回想后，他不确定的问佟岁怜：“岁怜姑娘，我们…怎么会在客栈里？”
“狐妖怎么样了？有没有发洪水？镇民们可有撤离蓬莱镇？”
佟岁怜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道：“镇民们都离开了，在水下与狐妖打斗时，还是涨了洪水，镇子被淹没。”
“不过现在洪涝退了，我和如花就把你们两个带回了客栈。”
佟岁怜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狐妖…”
“狐妖天生会幻术，可能是看我实力太弱，他用幻术把你和祈曦姑娘先拖进了幻境。”
“后来许乘越赶到救下了我，他和狐妖打了起来，只是狐妖太强，他没能拦住，让这妖怪破封而出。”
“然后…”
佟岁怜的声音不再轻柔，她冷道：“许乘越让我带着你和祈曦姑娘先跑，我带着你们并没有走远。”
“我躲在树后，亲眼看见狐妖变成了一个男子，许乘越在他的剑刃下魂飞魄散。”
秦辞书紧紧抓住床单，揪出了几个褶子。
他一掀佟岁怜用仙气烘干的被子，穿好长靴拿着灵剑就要出门。
佟岁怜抓住少年执剑的手，问道：“你要去哪？”
秦辞书道：“是我没用，不能在危急时刻帮上忙，才让狐妖把他打得散魂。”
“我要为他报仇！”
佟岁怜拽回秦辞书的身体，大声道：“你冷静一点！他杀了许乘越就走了，你上哪去找他？”
少年安静下来，他的眼神直愣愣的望着门外的某处，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许乘越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们都是被欺负的人，都是被嘲笑没用的人。
后来他有实力让嘲笑他的人乖乖闭嘴，但是许乘越一直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想到那个眼神晶亮又澄澈的少年就这样消散在天地间，没了踪迹，秦辞书的心里一阵难受。
他应该醒的，如果他醒了，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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