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向了身前的女孩，李咸鱼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小手却一直拽着他的衣角，紧紧地攥着不放，苏二五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小手在微微颤抖。
......
本是打算今日重新启程的，结果因逃亡女奴小真之事不得已再留下来一晚，屋中只余下三个姑娘在，纪昕帮小真徐徐脱下单薄的短衣来，用布条放在水盆中浸湿，然后帮她小心翼翼地拭擦起身子来。
小真一言不发地低头坐着，纪昕拨开她的长发露出背脊，背脊上那深浅不一的一道道伤口让她看得既是倒吸冷气又是心疼，那些伤口分明都已结痂，有新的也有旧的，纪昕不敢太用力擦拭，只好小心翼翼在伤口之外的地方轻轻擦过，旁边一直看着的李咸鱼沉默不语，一声不吭。
不久后纪昕也发现了小真脑袋上被头发遮挡住的血迹和结痂，还有那显然被剥掉了指甲的双手双脚，她越是发觉得多越是难以出声，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一般，心头上也越来越沉重了。
苏二五在屋外看守，他打量着村里的人们，发现那些村民似是一直没见到他们一样，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他们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不久后，他见到里正走过来了这边，于是向他打了声招呼，里正叹气道：“你们也尽快离开这里吧，被葛家堡的人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要责怪他们，他们......他们也只是一些尽求能过日子的人罢了。”
苏二五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继续听里正说下去：“其实小真留在葛家堡也是件好事......”听了这句话，苏二五忍不住打断道，“这也算......好事？”
“算，怎么就不算了。”里正脸色稍稍黯然，“能活下去就算好事了，别看村里现在过得还可以，前些年还遇上了饥荒，好些人都饿死了，小真的父亲就是死在饥荒中的，就连小真和她姐姐也差点被煮来吃了，小真留在葛家堡起码能吃到米饭，而且也不用担心战乱。你该有发现吧，村里的男丁没多少，因为这些年南朝不断打过来，朝廷缺兵，就不断抓男丁去当丘八了，可终究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盼着小真的生活都盼不来哪......”
苏二五无言以对，可心头上也隐约有些儿压抑了起来。
里正看向了村里其他正在忙活的人们，轻声道：“大家能活到现在都不容易啊，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着也不容易，多亏了大家看重我几分，不至于把我抛弃了，可是这样的好日子还能剩下多少呢？饥荒，战乱，拉壮丁......实在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事实上葛家堡也早就看上这边这片地了，或许等撑不住的时候，这个村子也该是投靠葛家堡才行了吧。”说完，他再次看向苏二五，笑了笑，“不好意思，说了这些话，只是这世道的确不好......能活就活吧，不要对小真的事太过介怀。”
苏二五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也燃起了些许怒火，他甚至不知这愤怒到底是对着谁的，是对着自己？豪族？朝廷？又或者老天爷？
他不知道......
所以也无从发泄。
到了最后，他只能仰头望天，在心里忿忿地自言自语道：“这狗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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