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持续发了三天烧，直到第四天凌晨才彻底退下去，人也才算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长长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时才发现程刚就躺在距离她不远的一张新床上。她知道，那是他们爷俩过年的时候给程枫买的，只不过他没回来，所以直到现在也一次没睡过。
程刚本来就睡的不熟，听到动静赶紧起身查看，见张兰坐起了身，连忙惊喜的跑过来摸她额头，“烧终于退了......妈你知道你烧了几天了吗？退烧药吃了都没用，可把我给吓死了，这下好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做，要不去镇上给你买油条包子，想吃吗？”
程刚的黑眼圈明显很重，眼睛里也有红血丝，看来她这几天生病都是这个儿子在照顾她，不过想想也是，现在除了程刚谁又还在乎她死活呢？
但就是对她这么好，这么关心她的一个儿子，在梦里却生生被她给养废了，养成了一个寄生虫，一个只知伸手跟别人要钱的废人......
“小刚......”
“嗯？怎么了妈？要喝水吗？”
张兰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摸了摸，显得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小刚，你能考上大学吗？”
“能啊，我现在成绩还可以，我哥说只要我再努力一把一定能上个......”话说一半程刚突然就止住了，刚刚回答的太快，忘了不该在他妈面前提他哥。
张兰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禁一脸苦笑，“你跟你哥也有联系，对吧？除了我，他跟你们每个人都有联系，除了我......”
程刚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妈现在还生着病，他不想说一些刺激她的话。
“小刚，能帮我拨通你哥的电话吗？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程刚却劝道，“妈，您就不能......”
“我就只说几句话，不跟他要钱，真的，你相信妈......这样，你拨通他的号，我不看，也不把他的号码记下来，行不行？”
这时程刚才察觉到他妈的语气和表情跟以往大不同，特别是说起他哥时，从来就没这么平静过。
天色渐亮，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了一室。程刚起身站在床边，突然间惊讶的发现他妈不知什么时候头发竟然半白了，那根根银丝掺杂在黑发中虽看起来并不是很明显，但对于张兰来说却绝对很异常。
外婆家的人天生发质都特别好，乌黑透亮又很少长白发。就好比他外婆，都已经七十了却还是一头漆黑，绝对的别的老太太想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可他妈今年才多大，虚岁不过才四十五，竟然就已经白了一半。他还记得两周前见她并不是这样的......
“那......我先拨通跟我哥说一下，但如果他不想......”
“我来跟他说，你拨通了我来说......小刚，我保证我就找你哥一次，就这一次，行吗？”
看他妈这么可怜巴巴的哀求他，程刚真的不忍心拒绝。这两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以至于他对于自己心目中那个要强又不肯吃亏的母亲都不知怎么来形容了。
堂屋传来开门声，是程大海起来干活了。
程刚知道这事不能跟他爸说，说了他肯定会反对。
“小刚？醒了吗？”
“醒了爸。”
程刚慌忙开门走出房间，在门口跟他爸商量要熬点粥给他妈喝的事。
“烧退了吗？”
“退了。”
“那你一会吃了饭赶紧回学校，都高三了哪能再耽误？”
“我知道，不过爸......那妈她......”
“放心吧，我会让她在家住到康复再离开的。”
“好，谢谢爸。”
程刚知道，其实程大海很不想再跟张兰扯上关系，要不是因为他，可能前几天他就想让她离开回自己那里去了。
吃过早饭，程大海着急去地里干活，不等程刚回学校就先离开了。当然也正好腾出时间来给程枫打电话。
拨通他哥的号码前，程刚忍不住再次叮嘱他妈，“说好了，不跟我哥提钱的事！”
张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电话拨通，程刚本来想先跟他哥打声招呼提前说下的，但话筒却被张兰给一把抢了过去，“喂？小枫？是我......”
听出张兰的声音，程枫虽没挂电话，但也只是握着手机不说话。
长久的沉默过后，张兰率先打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跟你要钱，真的......小刚说他能考上大学，他说他以后要靠自己，上大学，娶媳妇，买房买车，他都靠自己，多好啊，他不是废人......可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什么都不会，除了一天到晚的瞎混，什么都不干。梦里你很听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让你给钱你就给钱，你帮咱们家盖了楼，帮小刚娶了媳妇......”
张兰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的一旁的程刚险些没绷住把电话给按掉。只是还没等他按，程枫自己就先挂断了......
“小枫......”
也不知他哥跟她说了什么，张兰握着话筒的手抖的很厉害，一张脸更是白的吓人。
“妈？”
程刚叫了一声，可张兰没反应，他从她手中拿过话筒放回原处，回厨房倒了杯热水给她端过来，“你说你给我哥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梦。再说了，梦可都是相反的，您梦里我没上大学，可我现在不马上就要高考了吗？还有啊，什么我哥三十多了还没娶媳妇，他去年不就把媳妇领回小姑家了吗？而且他还......妈？”
张兰终于缓过一口气，扶着身旁的桌子站起身，看着程刚就好像没听到刚才他说的话，只是淡淡道，“你送我回去，回镇上。”
程刚一愣，“你身体还没好呢，爸说了他可以照顾你。”
张兰却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不方便，我还是回我自个房子里比较好......梦里我跟你爸好着呢，哪又有离婚这回事？报应，都是报应啊......”
最后几句话她说的含糊不清的，程刚压根一句没听清。只是看他妈这架势，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住在这里了。
也好，他妈在镇上租的房子离他学校挺近的，这几天他可以跟老师说晚上不在学校住，下了自习好回去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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