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陆宸明显呼吸重了起来，语气里的讥讽愈发明显。
顾卿心抓着他冰凉的双手，放到屈起的膝盖上，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无声的安慰着。
“第一次去老宅，母亲牵着我的手，指着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低声告诉我，那是家主，等他死了，这整个家族就都是我的了。”
“我傻傻的点头，看着那个位置上不苟言笑的白头发老者，却仿佛看到了自己，我有些害怕了，因为他的眼里，一片荒芜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一点也不想。”
陆宸深吸一口气，狠狠的闭了闭眼睛，语气依然平静无波，但顾卿心就是察觉了内里的伤感，心口有些疼。
“他们告诉我，作为家主，不能有情感，不能有喜好，因为那些都是致命的东西。”顿了顿，陆宸才接着说，“所以，他们千方百计的毁掉所有我表现出一丝喜爱的东西，甚至是，人。”
顾卿心浑身一僵，寒意瞬间包围了全身。
陆宸凉凉的笑了一下，“那里，第一个玻璃瓶里装的，就是我六岁生日时我母亲送我的猫，我很喜欢，后来被她亲自剥了皮，第二个，是一只鹦鹉，它很聪明，总是陪着我说话，后来也被砍了头。”
顾卿心咬着下唇，眼睛直直的看着地面，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三个，是一个孕妇的孩子，七个月就快要出生了。”陆宸双手有些发颤，亲了亲顾卿心的嘴角，“就因为，我摸着她的肚皮说，我喜欢妹妹，所以就被人活生生剜了出来……”
顾卿心脸色唰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在她的世界里，从未发生过这样残忍的事情。
“陆宸……”
她转过身去抱着他的头，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痛与心疼，那个时候的他，心里该有多恐惧啊。
“至于第四个瓶子。”
陆宸捧着顾卿心的脸，深深地注视的她那双美得动人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会说话。
“我小时候有一个玩伴，很喜欢跟在我身后，她有一双笑起来装满了星星的眼睛，跟你一样。”
顾卿心心猛的下沉，痛的无法呼吸，感觉快要死去了一般，忙不迭地的伸手捂住他的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着，“别说了，求求你。”
“别哭。”
陆宸笑着轻吻着她的眼角，吻去她眼里的泪珠，紧贴着她的侧脸，轻轻拉下她的手。
“我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就再也没去过她经常出现的那个小花园，直到后来，她追着一条小狗跑到我家的园子里，央求着我把小狗还给她，那双眼睛仿佛还在指责我为什么不找她玩了。”
顾卿心靠着他的肩膀哽咽着，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又酸又疼。
“后来，她知道我住的地方后，时常带着一条小狗钻进护院，站在楼下巴巴的等着我下楼，直到她生日的那天，我才下了楼跟她见了面。”
陆宸断断续续的说着，开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我拿着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给她，她手舞足蹈的拍着手掌，说她很高兴，那是她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我们谁都没有注意，二楼的窗口，会有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顾卿心又打了个寒战，屏着呼吸。
“当天晚上，我的母亲就坐在楼下沙发上，冷眼看着晚归的我，质问我去了哪儿，我不敢说谎也不敢把事实告诉她。”
“她笑了笑，蹲下身子温柔的问我，喜欢那个小姑娘哪里，她说她不会生气甚至会让那个小姑娘跟我做朋友，永远陪着我。”
顾卿心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心里压抑到了极点，透过陆宸的肩膀，她看向了第四个瓶子，喃喃的开口。
“她的眼睛。”
“是，我被诱惑了，因为那时的我每天都被沉重的训练压着，太孤独太想有个朋友了。”陆宸声音不再平淡，甚至有些轻微的颤音，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说，我喜欢那双眼睛，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小盒子，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上面却布满了鲜血也没有星星在里面。”
陆宸狠狠地抓着顾卿心的肩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有任何喜欢的东西，一点也不敢，因为我的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害怕了。”
陆宸疲惫不堪的靠在身后的柜子上，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挡住了里面无边无际的阴翳与嗜血。
半晌，也没有人再说话，顾卿心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她没有理由的突然很想哭，却死死的咬着嘴唇，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怕。”
顾卿心扯着嘴角，逼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容，两只手揽上陆宸的脖子，凑过去浅吻着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格外的怜惜又小心。
“以后我陪着你，我喜欢你。”
“你不害怕吗？你可能也会死。”陆宸睁开眼，看着顾卿心的眼睛，抬手指向被黑布遮盖住的几个透明瓶子。
“我不想死，但我更害怕你伤心。”
顾卿心摇了摇头，抵上他的额头，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而且，我相信陆先生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吗？让我陪着你我想陪着你……”
“好。”
良久，陆宸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顾卿心笑着流下眼泪，动情的一遍一遍喊着陆宸的名字，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跟他的距离这么近过。
她有着幸福又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她可以用自己的光去温暖他那颗冰封的心。
“我会保护你。”
哪怕是用我的生命。
陆宸在心里又默默加上一句。
“我相信，所以我不害怕。”顾卿心甜甜的笑着，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海浪声，心情格外的平静。
那些悲痛和不为人知的过去，就让它们和这座阁楼一样，尘封在过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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