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黑了。
文渊不知道芸书哭了多久。等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芸书时，她已经睡着了。他没作声，伸手揽过她的肩，抱起她瘦小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在床铺上，脱下她脚上那双浅蓝色的布鞋，为她盖上了被子。随后，他一边揉着有些酸麻的肩膀，一边静悄悄地走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芸清一个人缩在院子昏暗的角落里。看见他出来，扬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文渊哥哥。”
文渊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来。当他看清芸清的脸之后，更是诧异，自己怎么忘记了她呢！他忙快步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啊！对不起，你肯定饿坏了吧。”
“还好，没事的。”芸清拍打着身上的灰，低头应道。
“走，我带你出去吃饭。”说着，文渊就拉着芸清要往院子外面走。虽然芸清的手被文渊握着，但是她却定住了脚步，没有跟上前去，迟疑地问道，“那姐姐呢？”
“她已经休息了。我明天带你再过来找她，好不好？”
芸清犹豫着，半晌才点了下头，乖巧地跟着文渊往外走。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便险些撞上了一个正要走进来的人。只见那个人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但却很快站稳来，还吃惊地叫了一声，“赵文渊？”
文渊微微偏头，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庞，轻笑道，“何铭均，怎么是你啊？”
“这是我家，我还想问你呢。你过来干什么？”说着，铭均又看了一眼文渊身后那扇紧闭的屋门，说道，“你是来找云烟的吧？”
“我今天没有功夫跟你唠。”文渊说完，拉着芸清就要走。但是铭均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行，我要跟你聊聊。”
文渊有些不耐烦地抬起眼，一双剑眉也不自觉地上挑，“想聊聊是吧？那你帮我这个小妹妹安排下食宿，我就跟你聊。”
“没问题。小妹妹，你跟我来。”说着，铭均就要带着芸清往别的地方走。跟在铭均身旁的芸清，频频回头看向文渊，像是有些不放心似的。正倚靠着院门的文渊，看见她迟疑的神色，又宽慰道，“文渊哥哥一会儿就来找你，你放心跟他过去。”随后，他双手抱胸，拖长声音懒洋洋地向何铭均说道，“你可别拿青菜叶子红薯干破屋土炕应付我。”
“你想在何家睡土炕还没地方睡呢！”铭均回头斜了他一眼，快步走向不远处路过的一个家丁，把芸清的手交给了他，还嘱咐道，“你去带着小姑娘吃些饭，然后安排一间干净的屋子。对了，把玉珠找来陪她玩。”
家丁答应下来之后，铭均又蹲下身对小姑娘说道，“妹妹，你先跟他去吃饭。文渊哥哥很快就过来了，好不好？”
芸清听话地点头。
于是铭均又重新跑回院门前。
“带路啊，何大少爷。”文渊见铭均跑过来，却站定在院门口，警惕地盯着自己，不耐烦地撇撇嘴。
“怎么几个月不见，你还是那副德行。”铭均说着，带他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文渊不以为意，没有接话。
等进了屋，文渊就一把拉开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说吧，你要聊什么？”
铭均不紧不慢地一边点起灯，一边问道，“你消失了几个月，又突然回来，是为了云烟的吧？”
“你是想说——”倚着靠背的文渊故意伸了个懒腰，又迅速恢复原样，颇有深意地看向铭均，“芸书吧？”
“你……”铭均诧异地回过头来，“你怎么……”
“我这几个月，可不是白过的。”文渊耸耸肩，轻笑道。
铭均坐到了文渊对面，给他递上了一杯茶，“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你想知道？”文渊瞟了一眼他的动作，伸手端起桌上那杯茶，揭开杯盖，抿了一口。
铭均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文渊笑了笑，把茶放回桌面上，“我啊，不过就是见了两个人。曹婉娟，方芸清。”
这两个名字匆匆忙忙地滑过铭均耳边。他本没有过多注意。但是很快，好像一丝电流穿过他的记忆，多年前模糊的印象刹那间变得清晰。铭均猛地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文渊，一字一顿道，“你是说……”
没等他说完，文渊就点了点头。
“所以你才回来，找芸书？”顿了一下，铭均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那个小姑娘，不会就是方芸清吧？”
“不错。”文渊故意拍了两下手掌，像是在假模假样地捧场，还偏着头笑道，“何大少爷，有点脑子。”
铭均没理会，又着急地继续问道，“那方伯母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前几天她突然去世了。我就带着芸清回来了。”
“怎么回事？”
“急病，我们也都没想到。”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芸书知道了吗？她要怎么办？”铭均迫切地追问道。
“你问题真多，本少爷现在没心思回答你。”说着，文渊又喝了一口茶，用脚往后一推椅子，站起身来就要走，“改天再聊。芸书已经知道了，你有空去安慰安慰她也好。”顿了一下，他又谨慎地嘱咐道，“我回江城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讲。”
铭均低低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还有，我现在不方便去赵家。有空的时候，帮我把这个，”文渊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桌面上，“带给灵蓁。”
“好。”铭均答应着，抬起眼来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谢了。”文渊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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