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御风斜着眼盯住董南书，手在口袋里来回摆动，微微驼着背。
董南书连续吞咽了两次，尽可能往后缩。低头，咬嘴，双手捏着裤缝。
“对，对，对，对不起。老，老，老大。”
“你小子舌头打结了啊！”李辉冲上去就要伸手敲打。
“辉仔——”
罗御风微微斜了下头，示意他打住。李辉啐了一口，退了下来，站到一旁。
“你对不起谁？”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清楚有力。
“对不起，不知者无罪。风哥，我不知道啊！真的，我不知道。”董南书突然一把抓住罗御风的一条胳膊，喊冤般地哀求道。
“对不起谁，跟谁道歉去。”
董南书抬眼望了眼前这尊老佛爷一眼，赶忙奴才样地躬身到卫澜跟前，连连弯腰：“对不起，对不起，大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嫂，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
卫澜恨极了这个称呼，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发作不得，争辩不得，只能哑巴吃黄连，脸上跟猫儿抓的似的。
罗御风一把将堵在卫澜跟前的董南书推到一旁，两步上前，低声问道：“伤哪了？”
卫澜把头扭到一边，脸涨得绯红，赌气似地牙关紧锁。
“跟我走。”说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了过来，“别在这闹，嗯？”
卫澜抬眼望着他，先前的冷峻冰霜恍如隔世，熟悉的安全感笼罩着她。
他的提议正合她意，索性接了台阶下，乖乖由他牵着，出了人墙。
一阵唏嘘、惊叹、欣羡的眼神在人群中交相传递，唯独没人敢把喉咙里那声尖叫喊出来。
走到楼梯口时，一扇向外推开的透明玻璃窗里折射出两个人影，各自捧了一本书站着，鼓着眼睛盯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两人。
卫澜一抬头，金丝眼镜框着的双眸定住了。牵出涟漪，是断了的藕，手由人牵着，脚却挪不开了。
罗御风刹住脚步，连拽了卫澜几下。回过头来，沿着她的眼光看向窗户。
目之所及，久违的少年在不远处伫立着。光洁的面庞笼着微微光耀，高雅、清冷，贵不可攀。他淡淡的眸子，此刻，亦然望了过来。她和他的眼光交织在了一起，对望着、胶着着。
罗御风心尖一酸，故意扬起声：“陆班长好啊——”
说着右手用力一扯，卫澜被迫趔趄地跟了上来，收回目光，这才扫到他的身旁原也站着旁人。那个女生，温润如玉，也戴着金丝眼镜。
“叮叮”上课铃响了。
卫澜立马刹住了脚步，罗御风拉不动。
回过身来，松开手。
两人一上一下杵在楼梯上，中间隔着一阶空层。
“上课了。”
卫澜从上往下望了他一眼，扭头要往回走，却被他一把按住，两步蹬了上来，堵了路。
“伤哪儿了？”
“没伤着。”
罗御风拿她没办法，左右盼望了一眼，耐着性子：“刚才到底什么情况？”
她把头扭到一边，拽着衣角掰扯，极度冷淡：“没事。”
“没事？没事辉仔会强出头？没事董南书那小子撞你？”
“你都说了是他撞了我了，那还问什么？”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撞你？跟你说了什么？那混小子想干嘛？”他的声音一浪接过一浪，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震耳发聩。
“你嚷什么？”她扬起脸顶了回去。
罗御风被怼地一脸尴尬，却仍不死心。双手插在腰间，憋了一肚子火。
“行，我不问了。我立马收拾他去。”
“罗御风——”她急促地喊道，见他没再挪步才缓了声，“我自己能处理，行吗？”
她双眼里充溢着倔强，整张脸都绷着，不屈不饶，不声不息，态度鲜明。他站得高高的，久久凝望着她。
“火气那么大，其实是因为他吧？文星班就在隔壁。”
“我要走了。”她埋下头，无非是要堵住他造次的嘴。
“站在他旁边的是陈曦。我看的一清二楚，错不了。”
“让开——”
她伸手去推，他偏不让。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向右，他就往右。
“你怕了！心虚了！想逃了！陈曦自从考上了文星班就再没来找过你们，你们也不愿再去找她。你们之间的鸿沟不再是楼梯口的左边右边。
但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和陆峻鸣走地如此近？连下课都要腻在一起讨论题目。不，说不定是谈天说地、谈情说爱，是不是？”
“住嘴！”
她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甩出右臂，狠狠地一巴掌砸在他胸脯上，脸上止不住抽搐着。
一种报复的快感笼罩着他，她痛苦激动如此，他竟越发感到刺激，恨不得咧嘴大笑。
可沉默的这一刻，她轻微的啜泣声钻进毛孔，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无尽的愧疚和歉意袭了来上。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
她埋着头，垂着两条长长的手臂，微微耸动着肩膀，枯瘦如一株颤颤巍巍的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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