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把头转过去之后，又故意用小声却足够让方雁南他们听到的音量揶揄道：“狗都养得起，还买不起狗粮？”
这种情形大约是老人经历得少，面色有几分难堪，方雁南却不太在意。
因为实在觉得，没什么值得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可计较的。
如果不是老人表现得对那款狗粮十分动心，她会转身就走，不买这家的东西就是了。
“那就拿一袋吧。”
方雁南扫码付完款，老板把一袋狗粮拎到店门口，就又坐回躺椅上去了。
这时方雁南才懊恼起来，这么沉一袋狗粮，怎么弄回家去，可还真是不小的挑战。
老人要去拎狗粮，方雁南不让，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自己去拎，勉强把袋子拎得离开地面，一步一提的往车站走。
两人才走出几步，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方雁南手里拎过狗粮袋子。
“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去吧！”
王远洋中气实足的声音，在方雁南耳边震了一下。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在前面坐车，帮我拎到车上就可以了。”
“我有车，你带路就行了。”
王远洋的声音里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王哥，我来！我来！”
还不等方雁南再想出婉拒的措辞，宠物店的老板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接过狗粮扛到自己肩上，对方雁南讪笑道：“我回屋给你拿赠品去了，转头出来你们就已经走了。”边说边把手里拎的塑料袋递给方雁南。
方雁南看了一眼，袋子里有宠物零食、宠物梳、还有玩具，笑了笑，既不拆穿他的谎言，也不接他的东西，拎过老人手里的东西，跟着王远洋朝前走。
宠物店老板把狗粮放进王远洋的车后备箱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口袋掏出一盒烟，给王远洋敬烟。
“王哥，以后有啥子需要的，打个电话，我给送家里去。”
王远洋摆摆手：“我不抽烟。”
方雁南听出来了，这老板是误会了她跟王远洋的关系，正要解释，王远洋抢先道：“我不养狗，是我老师养狗，下回你送到顾老师家里吧。”边说边掌心朝上，恭敬地指向老人。
那老板微微一愣，转向老人，伸着脖子鞠了一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顾老师好！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打名片上的电话，我给您送家里去。”
老人很仔细地把名片看了一遍，揣进口袋里，缓缓说道：“你父亲当年也是我的学生，就是没赶上好时代，可惜了。”
那老板又是一愣：“顾老师，你还教过我爸？”
老人微微颔道，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你父亲，是个好苗子，唉！可惜了，可惜了。”
老人满眼的扼腕之情，但三个年轻人对那段历史并没有什么感触，无法共情老人心里的伤感。
王远洋与那老板又寒喧了两句，拉开大奔的副驾驶车门，请老人上车。
方雁南坐到后座上，看眼仍站在车边冲他们挥手的宠物店老板，待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说道：“你在镇上还挺有名气的。”语气里难掩嘲讽之意。
当年，王远洋在学校时不好好学习，仗着家里有钱，身边围了一群小混混把他当“大哥”，方雁南因此没少受欺辱。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有老人在场，方雁南实在不想承王远洋的情，让他送他们回家。
王远洋听了方雁南的话，毫不在意地笑笑，并不接茬，而是问老人：“顾老师，您刚说的李泽辉父亲的事，我挺想了解一下的，您能不能详细讲讲？”
老人叹了口气，将当时的事避重就轻地大致说了一下。
方雁南与王远洋听完，不免唏嘘。
“顾老师，”王远洋沉默片刻，说道：“每个时代呢，都会有一些人做出牺牲，或者默默无闻地为了时代的进步奉献一生。”
“就比如您，年轻时不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想用知识改变家乡更多人的命运，可是却没有受到公正的对待吗？”
“然而正是有无数像您这样无私奉献，却不会被历史铭记的变通人，成为了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我们才能最终迎来一个更好的时代！”
方雁南正在与顾子期微信聊天，见他说已经搬去公司宿舍了，正准备回信息，听到王远洋说的这番话，竟也有几分动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她有些难以想像，当年的学渣居然也能讲出这样有内涵的话来。
这番官腔实足的话，显然也打动了老人，因情绪激动，双手不住地在腿上来回搓，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从镇上到村里，五公里的路程，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尽管王远洋开得慢，也还是很快就到了。
王远洋在老人的指引下，将车停在小院门口。
老人刚一打开院门，石头就窜了出来。
它先去抱老人的腿，舔完他的手，又扑向方雁南求抱抱，方雁南摸了摸狗头，狗东西又摇着尾巴围着王远洋直跳。
王远洋也不嫌脏，把石头抱起来，让它在自己脸上一通舔。
金毛性情温顺亲人，但方雁南不知，看得有些来火。
这狗是傻的吗？
见了陌生人不知道看家护院，叫唤上两声，还跟什么人都亲热。
王远洋把狗粮拎到堂屋，搁角落靠墙放好，竟自自然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方雁南微蹙了一下眉，虽略有不悦，但还是洗了手，从茶叶罐里抓一揪茶叶丢玻璃杯里，给王远洋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
石头跟着老人进屋后，跑去闻狗粮袋子上的味儿，馋得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老人拿剪刀很齐整地把袋子剪开一个口，抓了两把狗粮，放到石头的碗里。
石头嘎嘣嘎嘣地，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叼着碗跑去茶几边找老人，摇着尾巴，嘴里“呜呜”地直哼哼，表示它还要吃。
老人把剪刀放好，从狗嘴里拿过碗，又去袋子里给石头抓了一把狗粮。
王远洋“呵呵”笑了两声：“这狗真聪明，叫什么名字？”
“石头。”老人笑答。
王远洋眉毛一挑，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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