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心情不佳，你暂时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刺激她。”
韩尚叮嘱道。
见他那样严肃，何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闷闷地点头应了声“嗯”，随后又抬头，“可是那帮孩子的嘴我也管不住呀，学不能不上，可是她的脸已经那样了，怎么样都是要被人说的。”
何母一脸忧愁道。
在外站了许久，冷风穿过胸膛，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心底的冷。
“你不恨说这些话的人吗？自己的孩子承受那些——”他顿了下，在“辱骂”和“评价”两个词做着选择，罪魁祸首是孩子，所以即便是恶意，也带了些圆润的气息，因为他们年龄小，所以人们相信孩子是没有恶意的，也不愿意承认难听的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是有侮辱性的。
就像何叶的母亲，自动把这些话归类为小孩子之间的玩笑。
“辱骂？”
思索了良久，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最终还是选了这个词，因为话在听的人那里才是最终的定义。
他想，何叶的哭泣足以说明他们的话远远超出了评价之外。
何叶的母亲怔了一怔，额前枯草般的发丝在脸颊上拂动，她看了韩尚一眼又垂下，干笑道，“她那样的脸总归是要承受一些评价的。”
有这样这样一个母亲，难怪何叶会把痛苦往肚子里咽。
“为什么要承受，她做错什么了！仅仅是长了一块胎记而已，您就没想过那些说话的人才是错的吗？”
何母立在那里，有些微微的失神，再想开口，抬头便见何叶从这儿走来。
她走得很慢，身体和她的眼睛一样，没有魂魄似的，蔫蔫的。
何母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她忙抬手擦了擦眼，声音有些哽咽，她咳嗽了一下，竭力让自己恢复正常，“何叶来了，韩医生说的话我会好好想一下的，可能我以前真的疏忽了。”
韩尚回头望，何叶果然就在身后，不过她只是站在那儿，离他们三米处的位置，并没有走上前，见他转头嘴角轻轻弯了弯。
阳光下，她头发随风轻轻晃动，嘴角弯着，看着乖巧又安静，韩尚想，如果不是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胎记，她应该算得上一个清秀可爱的孩子。
似是见两个人都望着她，何叶不太自在地低了下头，身子略微有些缩。
他转过眼，对着何母小声道，“不要提她眼泪的事，不要说什么这不值得痛苦之类的话，我们觉得微不足道的，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天。”
何母又是一怔，似是在消化这些话的意思，过了会儿，她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天麻烦韩医生了。”
韩尚点了下头，微微颔首，“带她回去吧，外面天冷。”
何母应了声，便朝着何叶走去。
韩尚站在原地，偏过头，他看见何母走到何叶面前停了会儿，随后蹲下身子，把她脖子上的衣领拉高了些，何叶眼睛动了动，她抬头，视线和韩尚相撞，眼里是迷茫和不解，她不知道，韩医生和她妈妈说了什么，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次聊天后，她妈妈身上的气息好似柔和了一些。
韩尚察觉到她的视线，站那儿伸出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脸上是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
何叶看着他好一会儿，随后也缓缓笑起来，露出脸颊两旁深深的酒窝。
韩尚愣了一瞬，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儿笑起来原来是有酒窝的。
一时之间不知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她来这看病也有几个月快半年的时间了，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儿笑起来是有酒窝的。
站在前方的徐婷，透过大厅的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阳光下的男人。
他在笑，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他极少笑，平常看着冷冰冰的，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极为严肃的样子，所以这一笑，格外特别。
就好像大家一直以为他是一块冰，今天忽然化开，才发现这冰心里夹了块奶糖。
“唉！你说这韩医生今天怎么笑得这么温柔呀！”
“是啊！头一次见他笑成那样呢！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外冷内热嘛！啊~啊~笑的好诱人呀！~”
前台两个小护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徐婷被这议论声唤回神，看了她们两个一眼。
然而两个小妹仍陷在花痴里，探头探脑往外瞄，似乎忘了她在旁边。
徐婷走上前敲了敲桌子，其中一个回神儿，看见徐婷结巴了下，忙拉了拉另外一个探着脑袋的小护士。
那小护士看得正起劲，不耐烦道，“你拉我干——”
话说到一半，她转过脸，看见徐婷，急的面红耳赤，“对——对不起。”
“下次注意，别随便走神，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是病人，你也要如此失礼的道歉吗？”
她的调子不算高，语气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护士听得心里凉凉的，连忙哭丧着脸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徐婷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迈着优雅的步子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她身材好，即使和别的女人一样穿着白大褂，但是一举一动的仪态都会不经意勾勒出美妙丰盈的身体曲线，很容易就将她和那些小姑娘区分开来。
那两个小护士见她扭着腰走到韩尚面前，不免有些愤恨的咬了咬牙，其中一个幽幽地抱怨道，“不让我们走神儿！自己倒好，直接跑人家跟前儿了！”
另个搭腔，“估计韩医生也不会怎么搭理她吧，她一看就不是韩医生喜欢哪款！”
“何以见得？这徐婷年龄大是大了点儿，可是人家身材脸蛋儿都好呀，你没见其他院的医生每次见了她眼睛都直直的，没准儿，韩医生以后也会被她勾走呢！”
“我觉得不会，上次我看见她和韩医生打招呼，韩医生匆匆点了下头就走了，那视线停都没停在她身上，你见过那个男的会对喜欢的女人这样！”
“……”
两个小护士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而门外，徐婷正笑靥如花地站在韩尚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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