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天就暗了。火红的夕阳透过窗子在医院的瓷砖和墙壁上留下了温暖而疯狂的影子。
王阿姨轻轻拍了拍林凡清的肩，“时间也不早了，你和周舟一块儿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林凡清此时才从书中抬起头来，他转头一看，身侧的周舟早就迷迷糊糊地迷上了眼，脑袋转向一边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的，手上还抱着一本五三装了个样子。
“醒醒。”林凡清轻轻戳着她的手臂，然而周舟还是没有醒。
周围并非寂静无声，时不时的会有行人穿过，带起了一阵窸窣地脚步声，屋外隐约有虫鸣鸟叫，林凡清一页页的翻书声也不小。
她是怎么睡的这么踏实的？
林凡清看着她在昏黄日光下的侧颜，皮肤白皙，轮廓小巧。周舟并没有一副高鼻梁，她的线条十分的圆润柔和，连一侧的耳垂也比常人打了一圈，显得福气实足。
“你愣着干嘛？”王阿姨放下手机，看林凡清一直没有起身，疑惑地问。
林凡清立即回过神来，他掩饰地将目光从周舟身上移开。手上加重了力道，拍了拍周舟的肩膀。
周舟被闹醒后，赶紧坐正，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脸，下意识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怎么了？”
林凡清将书包收拾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上提着中午剩下的饭盒，一副准备就绪的神情望着她。
周舟立即心领神会，她麻利地从椅子上弹起，将一直当摆设的书放好，对着王阿姨告别，“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王阿姨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嗯，路上慢点。”
*
从医院到家的这条路，周舟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这家医院在W市中名气十分一般，医疗设施和内部环境都有些老旧。
只是林展锋的情况比较紧急，这家医院离病发地点近，才会被送到了这儿。不过没名气也有没名气的好处，譬如各项费用都略低，又比如离家近。
两人从家到医院骑自行车单程，总共只需要花费三十分钟左右，而到学校的路程则十分钟左右。周舟用余光扫视着周围，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涌出。
她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周舟加大范围环顾四周，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在马路对面，有几根粗壮鲜红的柱子傲然伫立，它们合力稳稳的托起了一块巨大的金色牌匾——W市第一中学。
一中是她曾经的母校，也寄托着她过往的青春与怅惘，在一中她从尖子生变成了年级倒数，她从不自觉的傲然变得十分低调和沉默，那是一段灰暗到不愿记起的时光。如今偶然重温，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阵怀念、排斥、傲然、乏味的复杂情感。
林凡清侧头没有看到周舟的身影，连忙朝后转头，他看见周舟一动不动的停在马路边，也就近贴着人行道刹了车。
“怎么了？”林凡请问。
周舟对着母校绽放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她用眼神示意林凡清，“对面是一中。”
林凡清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你想考一中吗？”
“怎么，你觉得我考不上？”周舟歪着头，带着笑意朝他挑了挑条眉。
“现在的话，有点儿悬。”林凡清说的很老实，一中是W市最好的高中，一直以素质教育为主，博源中学的老师们常常挂在口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和夸奖。
周舟没理他，继续望向了对面。由于是周六，学校门口仅有少数的行人经过，学校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只有一侧的小门偶尔有人进出，不过小门有保安站岗，看守十分严密。
虽然林凡清是根据事实进行的合理推断，但是......
她考上了，她能考上！
想到这，周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其中参杂了几分自嘲。
她是考上了，但是确是凭借着中考的指标。
指标制度是W市为了照顾教育资源比较落后的偏远地区而设立的，周舟当年在博源中学排了十二名，一中给了博源中学十五个名额，算是稍有余力。但是林凡清转走后，周舟那届第一名离一中正常录取的指标线相差甚远，可见一中强大的生源质量和恐怖的门槛。
这一切自然不是因为周舟在初中阶段奋力拼搏，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
事物总是造化弄人。周舟不是文曲星下凡，没有所谓的考运，仍然属于平稳发挥。中考成绩在几次正式模拟考中处于的一个较为平均的成绩。如果按照往年的指标，周舟是不可能上的了一中的。
然而，求之有道，得之有命。周舟虽然没有奋力拼搏提升自己的学习成绩，但是当年一中新建了一个校区，将招生的比例和范围有所扩大，这才让周舟成为了一条落网之鱼。
时光回流，她还会选择一中吗，周舟的内心有点迟疑。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还是认清自己贫乏的意志力选择一个管理严格的住宿制学校。
“想什么呢？”林凡清问这句话时，眼神不自觉的向下盯着脚下的沥青路面，头低低的，似乎是在躲避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没什么，走吧。”周舟没有多言，她的脚重新踩上了脚踏，继续了前进的路。
时间一到，林凡清就会转走，这是必然的事实。她从前是条咸鱼，重生后仍然很有自知之明，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将该改变林凡清家庭的现状。
林凡清缺的是钱...很多的钱...坦率的说她没有。
这个认知让她深感苍白和无力，但是她仍然想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周舟都不会失望和后悔。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林凡清或许在学业上游刃有余，但是他身上背负的家庭的压力却很大。周舟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却忍受着由于内心浮躁所带来的学业和目标的困苦与挣扎。
周舟将心事藏于心底，选择逃避，是因为提出来也只是两个人一起伤心罢了，她何尝不想两个人一起步入一中的大门呢？
夕阳渐渐落下，黑幕缓缓降临，街道上一排路灯逐渐亮起，两个人骑车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直至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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