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片沉寂。
李承乾沉吟不语、面色难看,刘祥道垂手而立、眼观脚尖,马周略有尴尬、极不自在,刘洎欲便无从、茫然无措。
刘洎确认自己未曾说过这话,但褚遂良的稿纸上却记述得清清楚楚……整件事唯一的可能便是褚遂良在数年之前便欲栽赃嫁祸于他,故而埋下伏笔。
但这又怎么可能?
目前的状况是褚氏兄弟作为人证,稿纸作为物证,人证固然为真,稿纸上的笔迹亦是褚遂良所留……证据确凿,不可抵赖。
唯一有可能查明真相的便是与褚遂良对峙,可现在褚遂良却已病故……
刘洎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
良久,李承乾沉声对刘洎道:“既然攸关太宗皇帝,兹事体大,不可轻忽,虽然当下人证物证俱在却也不能草率决断,待朕安排人手仔仔细细彻查一遍,再做计较不迟。”
虽然这件事几乎没有辩白之余地,但中书令乃宰辅之首,该有的体面、尊重还是要给足。
刘洎一颗心沉下去,却也只能躬身领命:“微臣谨遵陛下口谕。”
马周与刘祥道皆看了刘洎一眼,心思莫名、默然不语。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以陛下素来“宽仁”之作风,未必追究到底,毕竟太宗皇帝早已驾崩、褚遂良也已病故,仅凭一份草稿不必掀起什么风浪。
但这件事摊在刘洎身上却不能轻忽视之、不闻不问。
因为刘洎是中书令,是宰辅之首,绝不能沾染这样一个污点,否则将来一旦传扬开来便是巨大丑闻。
儒家之根基在于“仁”“孝”,以“仁”治天下、以“孝”治家,纵容一个曾经对太宗皇帝之生死漠然视之、甚至冷眼不屑之人为宰相,便动摇了李承乾的统治基础。
“不孝”二字,足矣将李承乾所有功绩全部抹煞。
*****
傍晚时分,雪粉飘飘扬扬。
平康坊内青楼楚馆皆挂起灯笼,将飞舞的雪花映衬的红粉缤纷、流光溢彩。
房俊被仆人引领着来到醉仙楼临街的三楼雅室,门口处脱去身上的大氅、换了鞋子,进入室内。
见到一身常服戴着幞头正跪坐在案几之后自斟自饮的马周,忍不住笑道:“今日原本打算去往骊山农庄看看那些暖棚之中的作物,不意收到侍中之请柬,毕竟这大唐亿万黎庶之中能够受到侍中宴请者,万中无一,顿时惊喜万分、受宠若惊,欣然赴会!”
这番说辞,将素来严谨古板的马周说得也笑起来:“难道在旁人眼中,我就是个吝啬于请客的抠门之人?”
房俊走上前随意入座,笑着反问道:“那你自己说说看,这些年来一共宴请过几人?”
马周:“……”
不说不在意,一说起来,好像当真如此,面色便有些尴尬。
房俊大笑:“所以我接到请柬,倍感荣幸啊!来来来,敬你一杯。”
倒不是马周吝啬请客一毛不拔,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门心思全都扑在公务之上,哪有精力去应付那些人情往来?
大唐“卷王”之名,实至名归!
马周苦笑:“二郎如此说法,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一直以来,两人私下关系极佳,当初房俊一首“一枝一叶总关情”使得他名扬大唐官场,只是平素来往不多,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悠然。
但无奈论如何,这总是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缺失。
“不过玩笑而已,宾王何必在意?”
房俊笑着敬酒。
马周也放下尴尬,说着以往的趣事,畅饮几杯。
待到喝了几杯酒,马周便拍拍手,将珠帘之后弹奏丝竹之清倌人斥退,随行的仆从关上房门。
房俊略感惊讶:“有事?”
马周颔首,面色凝重,将今日早间奉诏去往御书房之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道出……
房俊小口喝着酒,静静的听着马周叙说,时不时插嘴提问。
末了,马周小声道:“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褚遂良在长安只是从未提及刘洎曾经说过那样的话,罢官之后回到乡梓读书着书、教授子弟,亦未提及此事,为何偏偏等到褚遂良病故之后,他的两个儿子却联名上书提及这件事,弹劾刘洎?
房俊点点头,对马周的猜测予以认可:“按道理,褚氏兄弟没有动机这么做。”
他对褚氏兄弟多有了解,不过两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远远谈不上什么“清正廉洁”“诤臣如铁”,之所以弹劾刘洎一定是有利益在背后支撑。
然而两个钱塘褚氏子弟远离中枢,即便将刘洎弹劾下台又能得到什么利益?
倘若弹劾失败,则必然要面对刘洎狂风暴雨一样的打击报复。
得与失之间完全不成比例。
马周满脸愁容:“此事背后必然有人操持,一旦被其得逞,影响极坏。”
不怪他发愁,中书令乃宰相之首,在陛下削弱尚书仆射的权职之后便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大权在握、总领政事堂,文官序列之中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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