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仿佛在极致的压缩，前一秒这血潭还深不可见底，下一秒，他就一头扎进淤泥里。
一股吸力紧紧黏附在他身上，不等他反应，他就被这股吸力拖了下去。
他本能的屏住呼吸，很快，那种软烂又温良的触感便就诡异的消失不见，这一刻，他像是卸去了千钧的重担，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王玉川试探着睁开眼，愕然发现，他竟悬浮在黑幽幽的宇宙之中。
他赶忙看向怀中，那个小女孩还在，她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肋骨，没有在混乱中与这个小女孩失散，这给了他一点安慰。
他轻轻拍拍那小女孩的后背，那个小女孩抬起头，才放松下来的王玉川神情剧变，只见一条条歪歪斜斜的裂痕在那小女孩脸上蔓延，恍如一个开裂的瓷娃娃。
强烈的不安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慌忙拿手托住那小女孩开裂的脸。
就在这时，那小女孩在他怀里轰然爆炸。
犹如飓风般的冲击波紧跟着就将他推飞出去。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王玉川怔怔看着面前那团升腾的蘑菇云，脑子嗡嗡作响。
他总有种错觉，只要他轻轻一挥手，就能让时间倒流，就能回到初次遇见那个小女孩的那一天。
空荡荡的宇宙中随之绽开无数双手，套娃般，每一只手的手指上又生长出无数只手。
王玉川随后便沉进这由，无数双手构成的万花筒一般的世界里。
这不是真的。
王玉川迟钝的抬起手，放在胸口上，刚刚，那个小女孩就趴在这里，恍惚中，他又看到那个小女孩抬起头来，冲他甜甜的笑。
他完全沉浸在与那小女孩相处的记忆里，甚至都没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手同时合拢起来，拖着他，朝着无尽的深渊中坠去。
刹那间，万籁俱寂。
宇宙归于虚无。
王玉川缓缓闭上了眼，朦胧中，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以及尖刀撕裂肌体的闷响……
胡天明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瞅着天花板。
那少女紧张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头，清微道人探过头来，看着他僵直的目光，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他这算是醒了？”清微道人小心翼翼的问。
“不，他没醒。”那少女一脸凝重：“我们得做好送那姑娘进去的准备了。”
清微道人清楚的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心情变得更为沉重。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他终究觉得救出一个人就得牺牲一个人太过残忍，因为才不死心的多嘴问了一句。
“这是她自己选的。”
“我知道。”清微道人挠挠鼻翼：“我只是想最后再确认一下，毕竟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东西，我们不得不慎重。”
那少女见他优柔寡断的样子就来气，赌气似的训斥道：“那小子距离中阴之地又近了一步，说句不好听的，你知道如履薄冰是什么意思吗？你就犹豫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这话时，她故意将音量提高。她知道牟莉莉肯定趴在门上偷听他们的谈话。
既然清微道人不想做这个恶人，那就让当事人自己选。
果不其然，那少女话音刚落。
牟莉莉就火急火燎的推开门，局促不安的杵在门口。
清微道人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自觉地退至一边。他这意思很明确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不掺合了。
那少女也不主动开口，气氛一时凝滞。
牟莉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明明之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然而事到临头她还是怂了。
不行，我不能就此放弃。
牟莉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勇敢起来：“我可以的，随时都可以。”
沉默，良久的沉默。
憋了很久，那少女忍不住多嘴问了她一句：“值得吗？”
牟莉莉一脸茫然，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王玉川救出来，哪有时间去想值不值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别后悔就行。”那少女笑了笑，待她的态度比之前和善了许多：“你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等我准备好了喊你。”
“好的。”牟莉莉做了几次深呼吸，调匀气息，缓缓坐在沙发上。她莫名想起那天与王玉川一起坐公交车时的场景。
果然，跟心爱的人一起坐公交车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事儿了。
牟莉莉嘴角翘起来，心儿飞起来。
王玉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个生的端庄秀丽、气质优雅的妇人映入他的眼帘。
这里是什么地方？王玉川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愕然发现，他现在置身在一个逼仄狭窄的房间里。
无论是电视、沙发还是茶几都是小一号的，挤在一起，归置的明明白白，感觉这像是客厅。
他从未见过这么狭窄的客厅。
王玉川皱起眉头，扭头瞥了眼对面那个妇人。
细细观察，他才发现那个妇人其实穿的都是地摊货，就是在她的气质衬托下这才显得又高级又大气。
为什么胡天明的梦里会出现一个这么矛盾的人物？王玉川皱起眉头，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她。就在这时，王玉川脑子里又蹦出个疑问。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之所以会有此疑问，是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梦里已经很久了。没有任何依据，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很奇怪。
他晃晃脑袋，强迫自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那个妇人正在做手工活，给半成品的外套缝上拉链，她做得很认真，碎布头堆了一地。
看了一会儿，王玉川就失去兴趣，起身走到窗台边。
这个小区看这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也没有物业打理，每一栋楼的外墙都灰蒙蒙的，小区绿化上东一堆西一堆放了不少杂物。
几个老头老太太悠哉悠哉的在楼下散步，就在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不一会儿，车上跳下来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背着书包，一溜小跑着钻进楼梯口，远远望去就像一头蹦跳的钻进山林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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