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霍家长女,宋鸣珂猛地念及一事——上辈子,大表姐与一唐姓公府世子定了亲,婚期定在腊月末,然而霍家遭到贬谪,唐家借机退亲。
今生,定远侯不但没被削爵,还因雪灾立功,那婚自然不会退。
可宋鸣珂对唐家存有顾虑,只有她知道,那家人撕破脸后,曾令霍家雪上加霜。
她无法凭上世的落井下石拆散一桩婚,踌躇道:“话又说回来,当真留下表姐一人在京?她的未婚夫……可靠吗?”
或许她话里有话,实在太明显,霍家兄弟同时惊问:“殿下得了什么消息?”
“……只是怕她没了照应。对了,你们想去边塞吗?”
霍锐承点头:“早想到外面闯荡一番。”
“嗯,我亦有此心,就是……”霍睿言顿了顿,眸光暗淡了几分,“……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宋鸣珂追问。
霍睿言和煦如暖阳的目光柔柔往她面容漫过,没回答。
那胖嘟嘟的花猫仍在乱蹭,娇娇地“喵喵”叫着,一脸“你咋不搭理人家”的黏糊状。
良久,他似在回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放不下京中的人和事,譬如,太子殿下、晏晏,还有我姐。”
宋鸣珂听他提到自己,心头暖流涌动,垂眸看他袍角黏了一团猫毛,正想提醒他,意外惊觉,他的腰带、胸口和袖子……几缕猫毛若即若离。
看来……大表哥说他“招猫逗狗”,还真没冤枉他!
依照她前世养猫的丰富经验来看,料想二表哥偷偷抱过这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于是被赖上了。
瞧他快要装不下去,她莞尔笑道:“说起晏晏,她前些天嚷着养猫,可李太医说,病中不宜接触小猫小狗。我看这猫跟咱们有缘,不如二表哥先收了,离京时再转赠给她?”
霍睿言大抵猜出,他年少老成、霁月光风的形象已裂了,尴尬一笑,弯腰将猫抱在怀中,顺手挠了挠猫下巴。
猫如愿以偿,满足地蜷缩在他松竹纹前襟上,眯起如醉双眼,喉咙咕噜作响。
…………
寒冬夜空如浓墨染绸,铺盖天地。城中各处陆续亮起的灯火,恰如璀璨繁星抖落人间。
因千家万户忙于腊祭筹备,道上行人远比平日稀少。卫队一行二十四人,护送马车从定远侯府前一路往宫门方向,畅行无阻地融入夜色。
手上梅枝不离,暗香乱了宋鸣珂的心神。
该留下哪位表哥?他们一心随父增长见识……大表哥为世子,本已豪迈疏爽,坐镇京中无可厚非,外加他身负绝艺,更能保护太子。
至于二表哥,学识渊博,看似老成持重……忆及他揉着猫脑袋时无意的小宠溺,宋鸣珂抿唇偷笑。
马蹄声咯噔噔打破静夜,猝然间,马儿嘶鸣,马车急停!
宋鸣珂全无防备,身体径直往前,差点儿撞在门上。
刀剑出鞘声伴随着厉声喝问:“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撞太子鹤驾!”
“官爷饶命!小的不是有意啊!”一老人颤声致歉。
宋鸣珂探头低问:“什么事?”
一侍卫回身禀报:“回殿下,几名老农撞倒了两筐冻柿子,惊扰了马……”
宋鸣珂正欲说“莫要斥责他们”,却见那侍卫突然遭人从背后一刀对穿,鲜血直喷!
“刺客!”其余亲随纷纷拔刀,与从旁闪出的十几道黑影激烈相斗!
刀光带着雪色辉灿,银光回旋,切割夜幕,血腥之气因刀剑相交越发浓烈。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穿透马车的木板,直直钉在软垫上,只差两寸,便扎在宋鸣珂的胳膊上!
她头皮发麻,周身血液如凝。
持续两月的安稳,使她逐渐忽略了至关重要之事。
既然没能毒死“太子”,对方岂会善罢甘休!
翻来覆去细阅,未能提取元礼的相关信息。
这家伙……前世没现身?
她信得过李太医,李太医敢把天家兄妹调换身份之事告知元礼,她姑且信任此人一回。
至于,凭什么重用新晋医官?理由好办。
一是新君受了气,不愿摆出平日的谦和。
二来,元礼生得好看,比那些皱巴巴的老头子养眼多了。
可惜,即便元礼年少英才,医术再出类拔萃,也难及李太医一二。
兄长的毒短期难除,说不准,她要在龙椅上坐上半载,甚至一年以上。
幸好,攘外有表姨父定远侯,安内有叔父安王,宫里有老内侍刘盛协助……诡计多端的宋显扬,怕也翻不起浪。
从小册子的日期来看,有些人,过几年才出现,有些事,迟早要发生。
她会等着,安静等待。
…………
次日晴丝袅袅,宋鸣珂从垂拱殿听政归来,本觉不适,偏生约了霍家兄弟,只得打起精神,陪他们花园小坐。
花树挺拔俊秀,风动摇曳阵阵清香,三人抵达一赤柱亭,品上新煮的杏仁茶,忽而内侍来报,宁王请见。
宋鸣珂微笑:“这孩子!消息灵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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