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街上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十一没有施展轻功，只是伴着月色缓缓走着，等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了。
客栈已经上了门板，他没有惊动小二，纵身从窗子翻进了客栈，几乎所有的客房都已熄了灯，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一点灯火——是连湘的屋子。
十一顿了顿，走到屋前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湘儿，你睡了么？”
门很快就开了，连湘抬眼看着十一，低低道：“你回来了。”
十一拉着她进了屋子，反手把门关好，才道：“这么晚还不睡，你在等我？”
“我……”连湘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十一道，“你去见独孤姑娘了？”
十一无意瞒她，点头道：“对。”
听十一应得干脆，连湘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她还好吗？”
“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十一声音微沉，“她的武功废了。”
连湘倏然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不是江湖人，但跟了十一这么久，自然也清楚废了武功对江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脱口道：“怎么会这样，那独孤姑娘岂不是很伤心？”
十一神色凝重，低低道：“她向来要强，就算伤心也不会承认的。”
“石伊……”连湘顿了顿，道，“你跟独孤姑娘，认识很久了么？”
十一默然一阵，才缓缓道：“我自小在无影教长大，无影教和紫烟楼算是关系不错，两派的弟子也时常切磋。我和独孤玉……从小就认识了，但我甚少与她说话。”
连湘忽然不自觉回想起最初遇到十一时，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一时竟莫名地觉得想笑，只是笑容初露又很快消失，轻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什么青梅竹马，”十一眉头微凝，“就算见面，也不过招呼一声就罢了。”
连湘抬眼看着十一，缓缓道：“我跟独孤姑娘，没有见过几面，但是每一次见面，我都看到她为了帮你不遗余力，这次甚至险些搭上了性命……”连湘忍住心中的酸楚，接道，“你是不是要报答她的恩情？你……打算怎么报答？”
十一凝目看了连湘好一会儿，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叹了口气道：“傻丫头……”
连湘忽然被他搂住，心中的酸楚立时化成了眼泪，哽咽道：“她救了你的命，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可是，我真的……”
十一低声道：“我知道我欠了她，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勉强行事，对谁都不公平……她的恩情，我会设法还她。”
连湘伏在十一怀里，慢慢平复了心情，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却已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好，我们一起，偿还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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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百里洛和慕容曦依旧是忙得不见人影，十一和连湘暂且留在客栈里。
自来到西恒，十一连番受伤却依然四处奔波劳碌，如今正好趁机静心调养。
又一个夜色降临，十一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不知不觉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窗外突然响起一连串轻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十一豁然睁开眼睛，身形一闪就到了窗边，一把推开窗户，窗外夜色深沉，不远处的屋顶上，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察觉十一已经注意到他，人影身形一展，突然向前掠去。
十一没有犹豫，翻身跃出窗户，展动身法追了上去。
人影将十一引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才顿住身形，缓缓转过身来。
十一看着他，神色依然是有些复杂，开口道：“慕教主特意引我来此，有何指教？”
慕容明琪扫了他一眼，道：“你的伤已经好了？十六那小子倒是对你不错，连自己的保命丹药都送了给你。”
“事急从权，”十一淡淡道，“我领了他的好意，也会再寻丹药还给他。”
慕容明琪看着十一，忽然道：“本座真有些想不明白，你自小就是一副冷漠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不应该惹人厌烦吗？怎么还会有人想接近你，真心地对你好？”
十一神色一动，不自觉回想起幼时的光景，他从五岁开始习武，和其他弟子不一样，他单独跟着一个师傅练武，师傅一直对他格外严厉，指定的功课一旦没有完成，便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他唯有没日没夜地专心于武，拼命习练。长此以往，性情也渐渐变得冷淡沉静。
他忽然轻笑一声，压下心中的复杂滋味，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做事从来无愧于心。”
“是么？”慕容明琪忽然靠近十一，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抬起脸来，“难道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么？”紧紧盯着十一的脸，慕容明琪语声低了下来，“你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他了……这张脸还真是迷人，迷住了多少女子啊，盈月也是看上了这张脸，才不肯答应跟我在一起……”
十一眉头微皱，挣脱开慕容明琪的手，道：“父辈的恩怨我不便评说，但我想劝慕教主一句，感情的事，本来就勉强不得，更何况事隔多年，何必还纠缠不休？”顿了顿，又道，“还有燕王，慕教主如今也知道当年的真相了，难道还不甘心么？”
“放肆，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座？”慕容明琪冷喝道。
“不敢。”十一淡淡应了一句，“夜深了，慕教主若无别事，那在下告辞了。”
“慢着。”就在十一转身之时，慕容明琪忽然又开口道，“盈月的心疾，一直没好吧？也对，本座不放手，她怎么可能好得了？”
十一神色一凝，猛地转身道：“什么意思？”
慕容明琪忽然古怪一笑，一字字道：“因为她不是得了心疾，而是我给她下了情毒。”轻叹了口气，又接道，“当年我告诉她，她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幸福，可惜啊，她不听我的。”
十一想起皇后每次心疾发作的那种痛苦模样，陡然间怒盈于胸：“给一个弱女子下毒，就为了逼她跟你在一起，你怎能如此卑劣？”他吸了口气，“你对我，有养育和栽培之恩，就算你只是想利用我报仇，我依然不能对你不敬，但现在……不出手，我枉为人子！”怒喝声中，他身形骤起，汹汹一掌向慕容明琪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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