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羲和姿色虽比沈玉川差点，却胜在少年心气和身上没有苦涩的药味。眉心一点朱砂衬得肤色愈白，此刻他被一双粗黑的大掌搂在怀中，衣襟半敞，肩头裸露，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我见犹怜。
“你当真要与我双修？”
“哪怕……遭天谴？”
池羲和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故作娇媚地偎在丹阳派大掌门胸前，一不留意，又用力捏了把。敷落离开前交代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池羲和实在已忍到极限，不等大掌门回答，余光瞥见敷落随手拎着喜食狐心的二掌门头颅、悠然从暗处踱步而出，他便眸光一转，忽然伸出食指，指尖带着若有似无的凉意，往大掌门下巴上勾去：“随我来……带你去个更快活的地方。”
侧首贴耳，呵气如兰。
温热的吐息喷在耳廓，大掌门顿时神魂荡漾。他嘿嘿笑着，自己蒙上那条黛色眼带，像玩捉小鸡般张开手臂，循着窸窣声响和低笑扑向池羲和，却被那滑不溜秋的身影一步步引向密室更深处。
“来……我在这里……”
池羲和的声音忽左忽右，带着钩子。
他以为池羲和与从前那些白玉似的少年一样，终是屈从于他的威势。哪知扑来抱去总是落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戏弄久了，大掌门渐渐失了耐心，呼吸粗重起来。就在此时，一阵黏腻的喘息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猛地扯下蒙眼的绸带。
一束刺眼的光射进黑黝黝的瞳孔中，瞬间转喜为怒，在眼底炸开。
“聪、聪儿？！你——！”
目眦欲裂。
他最器重的独子竟赤身与一个粗野壮汉纠缠不清，密室内六面巨大的水银镜将这场淫靡映得无所遁形，大掌门气血冲顶，猛的拔剑狠狠插在了汉子的颅顶。
“父亲，不是你想象的这样！不……不是……”
鲜血喷溅，溅了聪儿满脸。
他随手扯下裤子穿上，扑通一声跪在大掌门身前，痛哭流涕，可大掌门却丝毫没打算容忍他！
“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大掌门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攥住聪儿血淋淋的手腕将他狠狠掼倒在地。抬眼间，却见敷落已静静立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她身后跟着整好衣袍、神色淡漠如雪的池羲和，两人一尘不染，仿佛只是看戏的过客。
许久，池羲和微微倾身，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松快问：“母上，那小子已被打的稀巴烂，他老子何时遭报应？”
“你看便是。”敷落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落在那暴跳如雷的大掌门身上。
她话音方落，大掌门突然双目暴凸，脖颈梗直，整个人僵挺着剧烈抽搐起来，手中染血的剑“哐当”落地。
“羊癫疯？”
不过几息，他已口吐白沫瘫倒在地，双手蜷如鸡爪，拼命抓挠自己胸口，衣衫破裂，皮开肉绽。敷落领着池羲和缓步走近，垂眸看他最后几下徒劳的挣扎，直至气息全无，那双瞪大的眼里还凝固着惊恐与不解。
“啧……”池羲和摇头，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可惜了，没人收尸。” 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切的惋惜。
离了那血腥味弥漫的密室，夜风一吹，池羲和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侧头问道：“母上，为何独独放过三掌门？”
池羲和好奇的问着关于那只鸟怪修建地下陵墓的事。
敷落静默片刻道：“你口中的三掌门前世乃是予安仙君养的一只青鸾。”
“他修陵墓，不过是……”敷落随口找了个借口：“引其旧主亡灵得以安息。”
“好耳熟，予安仙君是不是就是司伯伯，母上你的……”
话在口中及时刹住。
池羲和哪壶不开提哪壶，敷落坦白他是为救一枚火凰蛋被应龙族逼死的，池羲和吓得后脊背瞬间出了冷汗：“我是椒图族长大的，跟应龙族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池羲和跟着敷落久了，渐渐适应，再没有什么怨言。他享受这份迟到了数万年的陪伴，刚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比女华朝、女华瀛招生身之母待见，敷落突然决定：“出来不早了，该回天界一趟了。”
不能让他等久了。
敷落想着买好沈玉川喜欢的糕点就回去，池羲和却百般不愿跟在后面小声嘀咕：“那母上也去看看我父君吧，他也喜欢吃坚果蒸出的糕点，母上你也给我父君买一点吧！”
池羲和迟迟不同意改回本姓，知道敷落跟池寒山绝没有可能在一起，但还是忍不住想找机会撮合他们。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敷落怀里抱着沈玉川爱吃的糕点，狠狠拒绝道：“莫说你父君，就算予安仙君活了都没有用，我是真心喜欢封熙！”
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后半句敷落咽在肚子里，没有讲出来，时过境迁她已经不再吝啬对沈玉川表达爱意了，这也是沈玉川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松口给她自由的底气。
她以为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万万没想到，她走了几天，沈玉川就在烬天神宫里失眠了几日。睡不好觉，又时时被心疾折磨，某日午后凌霄殿各路神仙刚领命离开，沈玉川便再也忍不住一头栽下了龙椅。
———
入夜，一包糖酥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敷落在殿内唯一一盏孤灯下静坐，指尖极轻地抚过沈玉川苍白的手腕，这些年没少精进医术，可本该早早归于混沌、如今全靠“诅咒”之力撑着，再高的医术、再好的方子也是无济于事。
听到随护从外面端药进来，敷落下意识警觉让他放轻脚步。
怕吵到他，毁掉难得的安眠，又怕他伤了心，不愿理她不愿醒来。敷落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手背。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却冰凉一片、无力地垂着。
她想起这双手曾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曾执着朱笔批阅浩瀚的奏章，也曾在她胡闹时，带着无奈的笑意将她揽入怀中。
不禁满心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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