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说得好像就是她现在的状况。
上一秒还是她掐着公孙昂的脖子，逼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这一秒，就变成她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跪在了公孙昂的面前。
商葵一脸麻木的问：“你这阵法什么来头？”
公孙昂端坐在轮椅上，闲适的靠着椅背，居高临下的笑望着她：“我自己研究的。”
商葵听了，又想起了一句俗话：同人不同命。
有的人无心，所以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没有，例如她，赤手空拳了一百多年。
而有的人，例如眼前这位，明明是个识海都不存在的魂器，却能自行研究上古阵法。
公孙昂看了她许久，觉得颇为有趣。
这个女人虽然总是板着个脸，看着清心寡欲，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那双澄净的眼睛里，囊括了无数的情绪。
可随即，他想到自己想知道的事，面容又冷峻起来。
他问：“商阙，还活着么？”
商葵眸光翕动，语气平静地说：“他不在了。”
果然。
公孙昂又问：“我梦里的人是你？”
“……”
商葵忽然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才幽幽地道：“也许是吧。”
直到今日，她也不确定商阙在离开前看到了什么，自己被血月诅咒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了他。
听她这样说，公孙昂皱起了眉心，晦涩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有些艰难的继续追问。
“你说，他与我长得相似，难道他是，我的前世？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啊？”
还陷入在回忆中的商葵没太听清，等反应过来公孙昂在问什么后，才不自觉的游移了一下眼神说：“不是，你们没有关系。”
而后又紧接着转移话题：“你已经知道我没有内丹，还抓我干什么？”
公孙昂听笑了，微微俯身，用修长的指间挑起商葵的下颚，语气亲昵的道：“你没有内丹，但你有修为，你将修为给我，就算治不好我的腿，也应该可以让我长命百岁吧？”
商葵费解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只有百岁？”
公孙昂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以为我在同你谈笑？”
商葵一脸真诚：“我也不是在跟你闲聊。”
“……”公孙昂面色不虞的坐直了身子。
“仙魔两界的人少以在人界出现，留着你，总会有用。你若是愿意放弃抵抗，留在我身边臣服于我，你的修为，我可以暂时不取。”
商葵想，自己原本也是打算要留下来的，现在这样虽说有些狼狈，但好歹目的也是达到了。
她点了点头：“好，可以。”
公孙昂有些意外商葵答应的这样爽快，挑了挑眉：“我该相信你么？”
“真的，我不跑了。”
当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一出口时，商葵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不跑了，真的。”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你看我的眼睛，像是在撒谎吗？”
公孙昂注视着商葵，一眼就看出她又走神了，不满的皱了皱眉，用指关节叩了叩轮椅。
商葵被这响动唤回了神，倏地，露出了一个低眉顺眼的笑来：“你看我的眼睛，像是在撒谎吗？”
这是她这三十年来精心修炼的成果。
商阙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情变化，她都对着镜子练习了几百次。
今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公孙昂睨视她的脸看了片刻，眉宇间似乎舒展开来。
他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好，那你接着说，既然我与他没有前世今生的渊源，又为何会梦见你呼唤他的名字？你又为何要救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
公孙昂微眯着眼连续发问，似乎是想看清商葵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还是要追着问啊……
商葵一时头大。
她是已经学会了撒谎，却也还没进阶到可以谎话连篇的地步。
这样多她无法回答的问题扔过来，她连从哪一句谎开始撒起都不知道。
院中静谧许久之后，公孙昂等到了回答——
“他为我而死，我见你长得像他，才没忍住出手救了你。”
商葵回答了，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
因为能和这个回答相匹配的悲怆表情，她脑海的记忆中，只有一个。
而这一个表情，三十年来她从不模仿，更不愿在此时为了欺骗公孙昂挂在脸上。
“……”
不知怎么的，公孙昂看着商葵那忽然又清冷起来的脸，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
六扇门里多了一个女差役。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不会外出执行任务，只是每天都和指挥使公孙昂同进同出。
与其说是差役，更像是指挥使的私人护卫。
书房中，公孙昂对散着一头乌发，坐在书案前磨墨的商葵指使道：“过来，带我去天牢。”
商葵回头看了一眼外间的瓢泼大雨，干脆的扔出三个字：“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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