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徐笙在院子中忙活着,周家小厮的手中已经抱了大堆的东西。
小厮的脸埋在一堆东西后边,只能听见他带着苦涩的声音。
“季娘子,差不多行了吧?少爷和季公子不就是在里头待了三天吗?用得着这副要将整个家都搬去的阵仗?”
“你懂什么?”
徐笙头也不回的反驳。
“郎君他们在里头三天,定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昨个儿不是跟你讲过吗?同我一道去买菜的祥嫂子,她可说了,这进贡院赶考呀,就跟进牢狱遭大罪差不多,好些人出来时都没个人样,更有那直接晕过去,连考场门都走不出来的。咱也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可您这也准备的太万全了。”
小厮拉长着嗓音。
徐笙听出了小厮言语中的调侃,恼怒的转过身。
哪儿还见得着人?
只见小厮抱着比他脑袋还高出一大截的东西,正艰难的维持着身体平衡。
水壶、食篮、被子、衣裳、木盆……
徐笙噗嗤一声笑出声。
“好好好,是我的错。这,我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东西。”
徐笙上前一步接过小厮手中的一部分东西,小思总算得以轻松下来。
“季娘子,咱快些出发吧,再迟些少爷他们自个儿都走回来了。”
“可这……”
徐笙望着跟前的一堆东西犯了难,哪样她都不想带着,哪样她都舍不下。
“哎哟,我的姑奶奶,从贡院驾车回到这儿,也不过就一炷香的时辰,能用得上什么?造小的说带上些吃食喝的就行了,若真要带,不如把尿壶给他们带上。”
考试三日,能尽量少去茅厕便少去,若是去过一次,那试卷遭上盖屎戳子,任你文章答得再好,考官们也会觉得晦气。
小厮觉得自己的建议颇为有道理,可在徐笙看来,小厮就是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儿。她眼神闪烁,耳根子泛起红霞,轻啐他一句。
“就你理儿多,那便照你说的,把食篮子带上,咱走吧。”
“得嘞!”
背过身去,小厮偷偷吐了下舌头。可算能出发了,他还没起身时,这季三娘子就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半晌,待他收拾妥当,将马车都驾到前院门口后,季三娘子还在院子里拾掇。
真不是他要催,而是这时辰眼看要来不及了。
少爷他们今日午时一刻,考完第一科出来,他也不是第一次跟着少爷赶考,自然知晓祥嫂子说的话是没错。可准备的再充足,在马车里哪有比家里舒服?倒不如提前些去候着,待人一出来快马加鞭的往回赶,等到家才好让他真正舒服。
小厮将自己手中这个大食篮放入车厢之中,又回头去等徐笙登马车,却见着徐笙还是端着一个木盆,不知木盆里放的什么东西,小跑着往这儿赶。
唉!
小厮心里重叹一声。
这季娘子未免也太过婆妈,不过三天便要准备这老些东西,那以往季秀才在县学念书,等旬假回家,这季娘子岂不是得提前一月就开始准备?
想到此处,小厮心里幻想着徐笙忙碌的画面咯咯一乐。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他跟前儿的季娘子。
“你在这儿傻乐什么呢?”
徐笙挥舞着纤手在小厮面前晃了晃。
“啊?没,没什么!”
小厮猛地往后倒退一步,撞到车辕架上,疼龇牙咧嘴。可不待徐笙再次询问,就忙不迭地爬上了车辕。
“季娘子,您快上来吧。”
徐笙狐疑的看他一眼,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她也没想到,这小厮是在心里头编排着自己。
小厮预料不错,等他们到时贡院门口已挤满了马车。
“唉,这下没法子到前头去,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接到少爷呢。”
小厮干脆站立在车辕之上,仰着头四处张望着。
贡院内已陆陆续续有学子在往外边走。他们一个两个形容枯槁、面色惨白,活似被妖精吸掉了精气。
甚至还有两个人,刚跨出贡院门口,便一头栽倒在青石板路上,人事不省。
第一次见到此番阵仗的徐笙吓得脸色苍白,比起那些学子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我去前头看看。”
小厮没来得及阻拦,便见到徐笙似兔子般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
他要喊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近一月的相处,他都没看出来季娘子是这般急性子的人,她乐意去便去吧,虽是人多,可周围还有官爷看着,总归是出不了事。
徐笙仗着身形娇小,一路顺利地挤到贡院门前,恰逢季以遥搀着周流云步履蹒跚地踱步而出。
“郎君!”
徐笙高举着双手朝他挥舞,却被周围人注视得动作一顿,默默的放下手臂,小步朝他俩跑了去。
徐笙搀住季以遥的另一侧,秀眉微蹙。
她怎么闻着一股子怪味儿?
她轻轻鼓起脸颊,扭头小口呼吸几下,又转头去一脸关切地盯住季以遥。
季以遥瞧着可比周流云好上许多,从表面来看,只是脸色苍白些,倒没像周流云那般双腿发软、走路都得叫人搀扶。
“我无事。”
季以遥微微侧开身子。
他的号舍边儿上就是茅厕,贡院的恭桶三日都不曾清洗过,他坐在一侧,都觉得身上全是被熏出的味儿。
他不想让徐笙闻到。
“你离远些,我身上臭。”
徐笙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周流云先开口了。
“你也知道你臭,还不快离别人远些!”
周流云看着脸色都发青,紧紧用袖口捂住口鼻,一副几欲要呕的样子。
季以遥轻佻一笑,作势松开手。
“那我放开你离得远远的?”
“别别别,学笃,我就跟你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见着季以遥当真松开搀着他的手,周流云一下子慌了神。他现在双腿是压根提不起来一点力气。也不知道墨云那小子在哪?看他回去不扣他这个月工钱。周流云暗自磨牙。
墨云便是周家小厮。
徐笙从未见过这般与同窗相处的季以遥,她感到十分有趣,脸上漾起笑意。
“少爷,在这儿!”
不远处的马车上,墨云激动地挥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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