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的日头毒辣得能把人晒脱层皮，周若琳踩着泥泞的山路走在最前面。她雪白的运动鞋早已沾满红土，却依然走得轻盈，"看见前面那些蓝色棚子没？那就是矿工村。"
楚健抹了把汗，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矿石粉尘。远处传来爆破声，震得山雀扑棱棱飞起。
沈世杰拄着登山杖直喘气："周大小姐，你确定这鬼地方能收到好料子？"
他们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出现成片的铁皮窝棚。
几个赤膊的矿工正蹲在屋檐下分拣矿石，黝黑的脊梁上淌着油亮的汗珠。突然，有个戴草帽的大叔冲他们招手："老板要看石头吗？家里有好料子便宜卖。"
说的居然还是中文。
然而，周若琳习以为常。
来这里收料子的老板，通常都是中国人。
说句难听的，绝大部分的翡翠都是中国人消费。这里的人严重依赖中国人，所以会中文是很正常的事。
"行，去看看。"周若琳顺势说道。
她率先钻进低矮的窝棚。
霉味混合着汗酸味扑面而来，墙角堆着十几块灰扑扑的原石。
大叔将原石搬到桌子上来。
周若琳拿出强光手电筒，这是收料人必备的工具，就像玩古玩的人随身拿着放大镜一样。
第一块的表现并不好，周若琳只是随便看了两眼，就放弃了。
她目光转移到另一块，手电筒贴着石皮照射进去。只见光线能透过薄薄的石皮，照到里面的一抹绿色。
这种不用说，肯定是比较值钱的。
不过，具体表现怎么样，暂时也不得而知，还有一定的赌性。
“这块你要多少?”周若琳不着声色地问道。
大叔犹豫了片刻，伸出八根手指：“八百个怎么样？”
沈世杰一时半会还没转换过来，诧异道：“这要八百个？”
他以为是八百万人民币呢！
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周若琳笑道：“他要的是缅币，换成我们人民币不到三万。”
“哦哦！那还行。”沈世杰反应过来，点点头。
三万一块的翡翠原石，而且还是能看到绿的，确实不算太坑人。
翡翠原石，他是了解的，有些几百万，上千万，标王甚至上亿的存在。
两三万的毛料，真的差不多是入门级的东西。
“还能便宜点吗？七百个？”周若琳是不缺那么一两百万缅币，但做生意的，肯定要讨价还价，能砍多少无所谓，但这个过程不能少。
大叔摇摇头，坦白道：“前面有人给到七百五十万的，我没有卖。”
“那你心底价是多少？”周若琳问他。
大叔想了想：“八百万，但你可以在这几块再挑一块，或者一千三百万全部拿完。”
两个选择。
周若琳没说话，先把其他几块也都看完。
沈世杰也拿起一块，递给楚健，说道：“楚哥，这块如何？”
他就是凭感觉，感觉这一块能赌涨。
楚健扫了眼，眼前这块属于水翻沙的料子。
它多见于老石种，颜色黑黄灰，大多数场口都有。
沙粒一般不太好，因为出产这种水翻沙的场口比较杂乱，底水一般，主要区分点是皮上有无水锈。有代表性的是麻母湾和会卡的萍皮水翻沙。
讲真，从料子的表皮来看，这块料子不怎么好，很普通。
而实际上，这料子也确实很普通。楚健一眼就看穿了，里面丁点翡翠都没有。
其实，大叔积累的这一大堆料子，也只有两块是有翡翠的。其中一块是刚才周若琳看的那一块，另一块的表皮是杨梅皮。
表面上的沙子就像成熟的杨梅，深红色。出产这种沙壳的场口比较多，有摆上桥、香公、大马坎、穷瓢、马那、摩哥地等，中等石种，多见牛血雾，一般为豆底。
总的来说，料子都很一般，楚健没有入手的欲望。
“不怎么样。”楚健轻声道。
也不解释那么多。
或许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沈世杰还是决定赌一把。
“这块呢？什么价？”
沈世杰心想，谅他也不会开价太高。
大叔先看向周若琳。
周若琳懂，笑道：“我出八百万，再挑一块。”
见周若琳做出选择，大叔才回复沈世杰：“这块便宜，你给50万就行。”
折算人民币才一千七百多。
沈世杰用手机算了下，发现还不到两千人民币，都懒得讨价还价了。
“行，收人民币吗？我给你1800元。”沈世杰问。
都多给两万多缅币了。
大叔一听，很开心：“可以，多谢老板！”
他们喜欢中国的老板来收料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民币在他们这里是直接可以使用，流通的。
周若琳还是有点实力的，将另外一块有翡翠的料子也挑走。她同样支付人民币，给了两万八千块。
多给了三百多块钱，差不多十万缅币。
只能说，人民币在这里真的太值钱了。当地有些人，宁愿要人民币，也不要自己国家的缅币。
“楚哥，不挑一两块玩玩？”沈世杰问道。
出来玩的，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没有翡翠就当是扶贫啦！
“毛料就算了。”
楚健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物件上。
那是个半米高的木雕，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木纹。紫檀特有的牛毛纹在积灰下若隐若现，雕的是达摩踏浪的造型。浪花卷起的弧度暗合木料天然纹理，衣袂褶皱里积着经年的煤灰。
"大叔，那个..."楚健刚开口，窝棚里间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草帽大叔脸色骤变，匆匆掀开布帘。透过缝隙，楚健瞥见木板床上躺着个面色潮红的少女，床头挂着输液袋。
看样子，病得不轻。
周若琳微微皱眉，后退了几步。
沈世杰怪异地看了她两眼，暗道：你后退几步是认真的吗？
楚健却明白周若琳的担心。
就怕是传染病。
在雨林，传染病还是有点厉害的。
"这是我女儿，肺炎，你们放心，不会传染的。"大叔攥着褪色的病历本，赶紧跟大家说道。
生怕把老板都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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