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食的少年让他想到自己。
那个怯懦的女孩让她想到林涵。
多年前他在天外峰的山脚下见到这少女。她蹲在自己的影子下，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哭，也不吭声。
他走近了些，身影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女孩警觉地抬起头，像某种受了欺负的幼兽，浅色的眼眸瞪得很圆。
他向她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将一瓶丹药放在了她面前。
那时的少年已经有了长大之后的风流气质，举手投足流露出世家公子的气度，桃花眼溢出担忧和愁思，“又被人欺负了？”
少女抱着膝盖的手掌缓缓松了一些，木然、防备的神态像雪一样融化，琥珀色的眼珠蓄起了水雾，一不留神碰到了药瓶。
瓷器磕在石头上，声音清脆。
还是少年模样的徐辰缓缓捡起来，将瓶子在石头上放正，怜惜地抚上她的头顶，“别怕。”
“以后师兄保护你。”
【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90。】
【请宿主再接再厉。】
徐辰变得很不一样。
一直萦绕不去的风流多情仿佛消失了，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那把价值不菲的扇子也不见了，全身上下的装饰只剩个玉佩。
他一身青衫，眼眸清亮，至此真正有了翩翩风度。
林涵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笑起来，“徐师兄，不用可怜我。”
“我只接受强者的怜悯。”
徐辰在丹修一道上并不算天赋卓绝，在剑道上更只是略通皮毛，自然是跟她口中的强者不沾边了。
他黯然地垂下头，一路无话。
-
这次去的地方叫无极山。此山陡峭至极，山与山之间好似存在一道天堑。悬崖边上生长着一种仙草，名叫“蓬莱”。
据说蓬莱草只对迈入大乘的修士有用，能够在飞升时助这人勘破迷障。
一般这类天材地宝诞生时灵气波动十分明显，周围一般有强大的凶兽守护。蓬莱草也不例外，守护在此的妖兽唤为“梦魇”。
林涵二人到达无极山时天色近黑。
渐沉的天色一直斜到丛林里。森林茂密，萤火虫在其间自由地飞舞，不远处传来几声阴森的狼嚎。
摸黑赶路不安全。
徐辰提议在山腰处找地方休整，等到天亮时再行动。林涵没有异议，找了个干燥、宽敞的洞穴，顺便生了堆火把。
被晒干的树枝噼里啪啦地燃烧，一不小心迸出几颗火星，被徐辰伸手挡去了。
火光跳跃，在她秀美的脸庞上落下阴影。
她轻垂着眉眼，纤长的眼尾微微扬起，浅茶色的眼珠被火光映亮，“不必如此。”
徐辰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想对你好，也不能吗？”
林涵这才望向他，认真地说：“徐师兄，你不欠我的。之前种种，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从小就倾慕于你，愿意为你做这些。”
徐辰仰起脸，胸腔中的愤怒和无力深深地折磨着他，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以前仰慕我，那现在呢？”
林涵轻轻垂眸，不说话了。
她就坐在徐辰身边，中间隔着一条不宽的缝隙。
徐辰这几日被她的态度折腾得心烦意乱，冲动之下捉住她的手，剖白似的，“林涵，小师妹，人不能不犯错。”
“我与她们都没什么。她们喜欢金银珠宝、法器丹药，我需要关怀和陪伴。只是各取所需，逢场作戏罢了。”
他眉宇间出现了浓重的懊悔，喃喃自语道：“我不能、我不能没有你……”
林涵出乎意料地没挣脱。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握住徐辰的手掌，语气中有着很轻的惆怅，“我明白……我明白的。”
这个动作给了徐辰极大的自信心，像宽恕，也像鼓励。
他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一些，这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冰块，带着森森寒气。他没在意，得寸进尺地请求：“原谅我好不好？”
林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她的脸庞在火光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丽，眼神同样也失了清明，变得多情、缠绵起来。
徐辰的心怦怦直跳，近乎着迷地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
洞穴内异常寂静，只剩木柴燃烧的声音。火光将室内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徐辰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坑洼的地面。
然后发现了第三个人的影子。
他脊背汗毛立起，迅速拿起剑，猛地转头。
洞穴内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小孩，大约四五岁的年纪，衣料富贵，神态天真，两颊画着大片的腮红，画着一张血盆大口。
“大哥哥，你见到过我阿爷吗？”
他说话时露出森白的牙齿，嘴唇红得像是沾满了鲜血，脖子上挂着银质的长命锁，尺寸有些不合适，紧紧地勒着脖颈。
一个没多大、没灵气的小孩能够悄无声息地进来，不被人发现。
“没见过。”徐辰硬邦邦地说，安抚地拍了拍林涵愈发冰冷的双手。
那小孩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片刻，舔了舔血红的唇角，阴森又天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咧开嘴角笑了，“多谢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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