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不怕的，我们以前在家半天能从江边跑到下关城门再跑回来。”
“我也能，我们都能，我们秋收的时候还能帮着犁地呢！”
刀疤脸看看三个小子带老茧的手，破旧的棉衣布鞋，心有不忍。
“那你等着，我去问问。”
三小只运气很好，他们不用去渝地了，不过他们得往西北去。
“跟得上就有吃有喝，哪天要是跟不上，那就只能把你们放下，任务不能耽搁。”
刀疤脸报上去，三小只也顺势编入刀疤脸的队伍。
“我们一定可以的。”
三人终于吃上热饭，也有了编制。
成年人的脚掌真大，走路也真稳，他们虽然走的不快，但是他们可以从早走到黑。
四坤有铁小军三人好几次都要坚持不下来了，愣是不敢吭声，咬牙坚持。
刀疤脸也不让他们吊在最后，一直把他们放在中间位置。
一路除了停下来吃饭歇脚，也就是撒尿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在赶路，本来东西多，路就难走，半下午的时候又下雪，落地就融化，泥泞的道路，烂泥塞在车辙里，专门有人找了个树枝负责刮泥块。
三小子舍不得鞋，都光脚干，很快就被冻的没知觉了。
“是不是蠢，脚重要还是鞋重要，都给我穿上，等晚上安顿下来，我找连长给你们要胶底鞋。”
刀疤脸姓黄，大家都叫他黄队长，对他们还算不错。
三小只听说有胶底鞋穿，面露喜色。
每天走多少路，在哪里安营扎寨，都是计划好的。
等他们终于抵达预计的地方，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好在这里有房子落脚，不用睡在冰天雪地里。
炊事班的伙夫直接从车上把锅架子搬下来，冬天没什么好吃的，但是杂面馒头咸菜疙瘩棒子面煮的咸糊涂都是热乎的，吃下肚去，浑身松快，一天的疲惫都被驱散了。
四坤的脚还好，他脚上有薄薄的一层茧，小军脚磨出水泡，这会儿有点破了，有铁腿有些肿，躺下的时候放哪儿都不舒服。
黄队长人不错，可连长就不好说话了。
本来以为壮丁拉不到，拉三个小子搭把手也能减轻一些负担，谁知道刚来第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就要他崭新的胶底鞋，连长不同意。
最后是黄队长直接跟连队买别人穿过的旧鞋，好在这些鞋子尺码偏小，到了军需处也会被挑挑拣拣，小码的用上的概率不大，这才准了。
四坤非常有眼力见的从兜里摸出一张钱来。
“黄队长，我这里有钱，我们仨的鞋子钱不能让您出了。”
队里人纷纷投来目光。
“你小子还有钱？”
他们的确看到三小只背了包袱，也瞥过一眼，杂牌军，啥都有，十有八九是逃难路上捡来防身的，没想到还有钱。
黄队长瞪一眼四坤，又环顾四周。
“一个大小子爹娘都死了，本来就是农民出身，一身破衣烂衫的，能有几个钱！”
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转移开，四坤和小军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四坤赶紧从兜里把一把钱都摸出来，颓丧的送到黄队长跟前。
“这是我爹藏在身上的钱，他被岛军炸死的时候，腿都没了，身上就这些，我给拿出来的，一路上都没碰到花钱的地方，在军队里有吃有喝，以后也用不上，队长，您给我们收着吧！”
那钱皱巴巴，有硝烟和血肉的味道。
“行叭，三双鞋要一块五，其他都算我帮你收着的，等到了地方，连长肯定会正式收你们入编，到时候你们还有军饷领。”
四坤摆手。
“能有地方混口饭吃，我们已经很知足了，以后的事情不敢想。”
黄队长嘿嘿一笑。
“行了，趁热乎，赶紧睡。”
做过饭的火堆不能浪费，都拿来给队伍里取暖，趁着暖意得赶紧睡，不然后半夜火堆灭了，只怕会被冻醒。
有铁摸着新鞋不舍得穿，也有些心疼交出去的钱。
小军不让他说。
“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这钱在我们三个兜里，肯定装不住，万一掉了咋整，队长是大人，第一天就给我们买鞋子穿，给他收着错不了。”
有个络腮胡子大汉凑过来。
“小子，听说你们金陵城富有的很，这一路走来，就没捡点啥？”
这题有铁会。
“我们一开始也想着挑有钱人家的房子藏，可是岛军也喜欢有钱人家，他们轮着去扫荡，穿得好的开汽车去，只挑值钱的东西，穿的一般的，开边三轮去，他们看见粮食布匹都拿，带不走的钢琴好东西还给砸了烧了，走路的岛军就杀人，抢人身上的钱……”
有人听不下去，骂骂咧咧。
“日泥马的矮墩子。”
络腮胡子不大相信。
“那你们怎么出来的？”
黄队长听不下去，呵斥络腮胡子。
“老胡问你妈呢你问！”
四坤低头。
“我们本来去找夫子，夫子为了引开岛军，让我们逃命，冲上去杀了两个岛军又往反方向跑，我们才能逃出来的。”
“你们夫子是个好的。”
戴眼镜的小四眼，为夫子发出一声感叹。
四坤也觉得夫子很好，虽然以前很凶，经常打他，可那也是他不写作业不听话。
要是能再回到学堂多好啊，他一定什么都听夫子的，帮夫子干活，好好写作业，不惹夫子生气。
眼泪一滴滴落在棉袄衣襟上，黄队长看孩子们哭了，赶紧招呼大家睡。
“别吹牛打屁了，快睡，明早又爬不起来。”
那边还有人再说荤段子，黄队长呵斥一声过后，声音渐渐没了。
这个年，注定要在路上过，过年那天，连长破天荒的让炊事班炖了点肉，虽然三小只在食物链最底层，轮到他们的时候，只剩肉沫子，可能借点味儿，沾点荤腥，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吃到最后还用热水涮涮碗，喝一碗带油花的汤。
越往西走越乱，连长生怕跟岛军正面碰上，不断派人去探路再回来，有点风吹草动就改道。
四坤和小军非常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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