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端坐在那，握着笔龙飞凤舞、一刻不停。什么打暗号，丢纸团，他充耳不闻，就当一台精密昂贵的做题机器，然后自顾自地熄火。
黎罗咬着笔杆，试图自己做题，还是忍不住依赖对方的答案，时不时瞥过眼，过一会又只能失望地看回自己的卷子去。
身边有了一些动作，黎罗赶紧抬头，却看到代宁修自信满满地提前交卷了。
在下课铃响起时黎罗才交了卷，得到她卷面的老师推了推厚厚的镜片，表情不言而喻。
代宁修把课桌拼了回来，又恢复了平时和黎罗熟络关心的样子：“你觉得考得如何？”
黎罗看向窗外，屏蔽了人声，只听外面春雨绵软落地的声音。
几节课后，黎罗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我陪你去，你会少挨点骂。”代宁修也起身跟上。
“不要。”黎罗两手一按，让代宁修坐了回去，自己去独自面对。
其实也不是在怪他不给自己答案抄，主要是讨厌挨批，挨了下次也考不好。
黎罗站在办公室门口就瑟瑟发抖，也许犹豫一下就能把课间时间糊弄过去，但是等上课评讲卷子的时候，必然是公开处刑，不禁害怕地咬咬手。
“怎么她跟年级第一坐在一起，成绩还那么差啊。”“他们经常黏在一起，不是在补习？”
“他俩会谈恋爱？没见代宁修成绩下滑，黎罗在课上画的画都能连载了。”
“他们俩天差地别，完全是学习态度的问题，黎罗这样的学生，坐在教室里就是目光呆滞，得自闭症似的成天画画画，画的又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全是鬼啊幽灵啊，上次问她，她说她在画自己做的梦，我看她全天都在做梦，课间都没醒过。
看她家长再看看她，听说家长就是自由职业的画师，挺有名气的，在教她画画，不知道他看没看到黎罗画的东西。脑子有问题的怕是只有她，没天赋瞎努力，把自己人生都放弃了，胸无点墨，也无大志，她要在我们学校画文创墙绘都没社团要，以后也顶多叫她去铲墙灰。”
这些话语中，时时穿插了一些别人的笑声，没有一个人指出：老师，您的话过分了。
黎罗也没有开口，她蹲坐在办公室外的墙边，手指拨弄了一下起皮的墙面：“铲墙灰的职业是什么？装修师傅吗…也不差啊。”
忽然办公室内传出了从外面翻窗的声音，随即爆出男女老师们的尖叫：“呜啊！”“呃！”“啊——”而他们的惨叫声又被巨大的刀刃划破空气的撕裂声斩断，戛然而止。
黎罗当即被吓到原地小跳，一个腿抖，跌坐在地。
那简直是游戏里疯狂连击斩杀敌人的声响，并无比真实地发生在离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她不敢探头去看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从内部照出的电灯光滋滋频闪，一个高大的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皮鞋经过了门口，却一绕路线，没有走出来。
“黎罗。”“啊啊！”
以为被死神呼唤了名字，黎罗彻底站不起来了，可是一抬头，却对视上代宁修偷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敢进去，怕挨骂吧，我陪你进去。”
他伸出手，黎罗回握住了他却连连摇头：“别进去，里面杀人了，杀人了！”
她用压低到极限的气声做出警告，然而代宁修却就此拉着她一个拐弯，迈入了办公室内。
黎罗立即紧闭双眼，怕看到什么桌上躺着上半身，下半身在柜子里的恐怖现场。
“老师，我来拿下节课的资料。”“嗯，在这。”
有人回复了代宁修。活人？
黎罗睁开一只眼，随即两眼都瞪大了。办公室内灯具完好，桌面整洁，办公的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老师也在他的工位上坐着。
一旁的代宁修也一直逗留在此，清点书卷数量、检查印刷、一会儿借笔一会儿借便签，顺便跟其他老师聊会天。
也许是他的存在总会给周边的人带来某种“镇压”，甚至能镇住老师的火气。当黎罗看到自己那张满是红叉的试卷时，全校公认的暴脾气老师居然心如止水地给她和自己倒了杯茶，耐心会谈。
可此刻黎罗的目光呆滞，犹如萨卡班甲鱼。
而代宁修吸引了办公室多数老师的注意和议论，多数直到黎罗依旧保持懵逼的状态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走到门口时，她还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看。一切如常，而黎罗的脸上写满了异常。
代宁修笑着：“这个老师偶尔温柔一下，你受宠若惊了吗？你这个成绩，不让我给你补习不行啊，去我家吧。”
黎罗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吃错了什么东西，幻觉好像越来越多了，她并不确定，也懒得上医院让家里人担心，于是深呼吸了一下：
“不要，在不喜欢的事情上让我努力，不是我的风格。”
办公室内的电流依然发出滋滋鸣响，在忽明忽暗的混浊空间中，卡乐莱斯把肩头扛着的镰刀放下，指着地上趴着的一滩滩被切断砍碎的恶臭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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