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方穆霖收起眼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知道你家的地址吗？”楚逸之仗着身高优势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着道。
明明知道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再次见面，他心里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过。
两人兜兜转转几个世界，从开始风穆霖的单方面纠缠，到那阴差阳错的一夜。
从只想利用他到不知不觉动了情。
从抑制不住的表白到懦弱分手。
命运似两条毫无关系的线，只要一方有了倾斜，即使时间再长，路途再遥远，也总有一天会相交。
楚逸之一直都很清楚——先倾斜的是风穆霖。
最先动情的人一定最惨，从始至终，两人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都是自己。
即使表面看上去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这却是一个不可否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小时候的方穆霖不会仗着自己有好的家庭背景欺负别人，拥有星际高层身份的风穆霖也同样没有用过任何方法来逼迫楚逸之任何一点。
除了第二个世界那一次失去意识的荒唐，他一直都用最原始的方式默默尊重着他，守护着他。
却被他轻飘飘的推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楚逸之发现，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
表面上，他即使抠门却对周围人很好，热心开朗。
员工说他是个好老板，朋友说他讲义气。
身为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楚逸之反常地拥有着令人嫉妒的好人缘。
其实只有楚逸之自己清楚——
听到朋友的感谢，他毫无波澜；看到员工感谢他的体恤他没有觉得开心；就连后来曾经养育他长大的院长因病去世，他除了帮她办一场风光的葬礼之外，心里也没有什么触动。
他冷静得好像一个没有血肉的机器，仿佛只是按照设定程序中的那样，做出该有的反应。
却没有任何自己的意义。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正常，也庆幸自己不沉溺于浮世中——
直到他遇到风穆霖。
这个人……又不正经又烦人，做事浮夸还有些傻。
明明两人该是擦肩而过的关系，却被风穆霖刻意制造出一次又一次相遇。
命运从不是细流的沙漏，一点一点漏下来，漏完了又会回到原点。
它有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意料之外。
就像楚逸之从来没有想过，年轻力壮的自己会莫名其妙猝死；从来没想过，改变自己复活回到原来的世界，成为世界首富的决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
但这些都发生了。
他看着什么都有，其实一无所有。
从来都是这样。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当时风穆霖有难言之隐。
然而他还是选择了就此了断，选择放弃他。
其实内心的另一面中，他很想让风穆霖相信自己一次。
让他觉得他可以为了他做些什么，让他活得像个正常人。
但这些好像很难，风穆霖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扛着。
楚逸之记起下水道的那天。
说出那句话，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
风穆霖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只剩下那孤傲着的轮廓，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楚逸之将手电筒照在他脸上，"因为你不相信我。"
你不相信我会真的放下一切陪你，不相信我在试着学会爱你，不相信我真的能克服自己。
说不清为什么，从小到大，楚逸之心里仿佛都有这样一个声音，逼着他，引导他，让他不会真心对待任何人，不会付出真正的感情，不想放弃任何利益。
这一点在景南死后更甚。
时间久了，这种莫名的声音变淡了，他的冷漠和表里不一却已经根深蒂固了。
只是风穆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提出那句话的前一刻，楚逸之内心正在接受怎样的煎熬。
或者说，从他确认喜欢上风穆霖的那一刻开始，这种煎熬就已经存在了。
这道伴随他生前全部时光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只是这次变成了两个。
一个声音让他永远坚持以前的自己，不要试图去改变些什么。
另一个声音却仿佛来自没有尽头的深渊，让他快点爱上风穆霖，为他付出一切。
楚逸之不知道哪个声音是对的，但当时，他习惯性选择了第一个。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它们全都是可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枷锁。
一个让他永远活在自私与利益当中，要他成为一个只会为利益所驱使的怪物。
另一个则让他尽情沉溺，失去自我，失去理智，成为未知的牺牲品。
他终于懂了。
或许在死去的那一刻，遇到风穆霖的那一刻就已经懂了。
只是懂的太后知后觉，让自己进入到这么一个难看的局面。
“哥哥？你怎么了？”方穆霖带着疑惑和不舍的声音将楚逸之拉回了现实。
楚逸之看着他挂着泪珠的长长睫毛，用力抱住了他。
*
几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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