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棣身后的姚广孝平静答道：“是的，王爷，今天就是宁王殿下出兵征讨奴儿干都司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大军应该已经开拔了。”
“竟然这么快！”朱棣惊道。
姚广孝道：“确实很快，如果从静月谷之战结束的时候算起，到现在还不到五十天！如此短的时间，很难想象宁王殿下就做好了再次大战的准备。”
“所以，你觉得此战他会输？”朱棣问道。
姚广孝摇头道：“不，宁王大婚的时候，小僧有幸同他交谈过几句。
虽只寥寥数语，但却小僧却能看出，他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
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轻浮。
相反，他很沉稳，做事从来都是未虑胜，先虑败。
他喜欢谋定而后动，更深知兵者，乃是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道理。
所以，既然他决定出征了，那就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没想到大师对小十七的评价，竟会这么高？”朱棣讶然道。
姚广孝沉默片刻，说道：“因为宁王当得起！
当年群贤宴上，陛下请诚意伯点评诸位皇子。
诚意伯言道：明皇诸子中，太子以下，以燕王最勇，宁王最谋！
小僧对诚意伯前面这句是甚为赞同，但对后面这句却不以为然。
因为当时的宁王，还不到十岁。
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如今方知，小僧是井底之蛙了。小僧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如诚意伯远甚！”
诚意伯，便是刘基刘伯温，乃是儒门领袖，无上宗师，明廷御史大夫。
朱元璋北伐的时候，刘基是其身边最重要的谋士，立下了不世功勋。
可惜他投靠朱元璋的时间晚了点，当时朱元璋大势已成，身边高位都已经被占满了。
所以纵然刘伯温立下了很多功劳，却依然难以登上丞相之位。
但在无数大明士子眼中，他的地位和影响力，要远在左丞相胡惟庸之上。
“如此看来，这次小十七讨伐奴儿干都司，是必胜无疑了？”朱棣悠悠问道。
姚广孝沉声道：“虽不敢说必胜，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若是如此的话，那本王是不是也该早做准备了？”朱棣笑道。
姚广孝轻笑道：“王爷英明。宁王殿下此战若是败了也还算了，若是大胜，陛下和太子必会放开对您的限制，以您来制衡宁王殿下。您此时的确是应该做些准备了。”
“没想到哇，本王最后竟要靠小十七才能脱困。还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朱棣自嘲笑道。
……
金陵城，太和殿。
朱元璋手握锦衣卫刚刚送来的情报，皱眉道：“小十七竟然这么快就出兵了？”
“距离静月谷之战结束还不足五十天，难道十七弟就已经做好了再次大战的准备？”朱标惊奇道。
朱元璋冷哼一声，将情报扔到地上，说道：“做好什么准备，朕看他就是被上次侥幸得来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现在已经变得忘乎所以了。战场岂是这般简单之事，如此轻忽大意，此战必败无疑！”
“这，十七弟应当不会如此轻敌吧？”朱标迟疑道。
朱元璋摇头道：“年轻人骤然大胜，难免会志得意满，这也是常有之事。”
朱标默然不语，但心中对朱元璋的判断却颇为赞同。
毕竟，他上次见朱权，还是半年前朱权出京就藩的时候。
以他当时对朱权的观感来说，他丝毫不认为朱权能够击败王保保的。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朱权不仅击败了王保保，还全歼了二十万元国铁骑。
由此可见，他过往对朱权的认识，已经全盘作废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继续判断朱权的行为，就只能通过传闻和常识了。
传闻是最不可靠的。
相比之下，常识还多少有点用。
而在常识中，朱权这个年纪的少年，骤然取得大胜，确实是非常容易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的……
“父皇无须担心，十七弟兵马精锐，智勇双全，纵有小挫，也绝不会危及性命。
儿臣这就给十五弟去信，让他立刻做好接应十七弟的准备！”朱标沉声说道。
大明帝国十五皇子，是朱植，受封辽王，封地同样是紧邻着奴儿干都司。
历史上，明朝平定了奴儿干都司后，其实是将大多数土地，都划给了辽王做封地。
朱元璋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经历过这次失败后，小十七能尽快成长起来，他还是很有潜质的，未来可以做你的好帮手。”
“十七弟有勇有谋，儿臣早已将他视为未来最得力的臂膀！”朱标诚恳说道。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以他的城府，自然能看出朱标说的是心里话。
而这正是他最欣赏朱标的一点。
朱标此人，有权谋，但也不缺真心。
他有防范兄弟们的心机和手段，但也真心爱护这些兄弟们。
以往，不论是哪个兄弟犯了错，都是朱标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而从他对兄弟们的安排中，也能看出来，只要这些兄弟们未来不闹事，就能安享太平富贵。
这就是朱元璋心目中的理想继承人。
他需要的，就是一位能够传承家业，照顾兄弟，让整个家族和睦的继承人。
其实朱元璋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虽然他已经做了皇帝，但还是充满了乡村土财主的习气。
他对百姓仁慈，是因为他将百姓视为家奴，对自家的私产，自然是要善待的。
他对官员刻薄，是因为他将官员视为给他家打工的掌柜和伙计。
这些掌柜和伙计为他打工，他已经开了一份工资了，岂能再让他们中饱私囊？
但不论是家奴，还是掌柜，跟儿子都是没法比的。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子孙兴旺，传承万代？
至于儿子们胡闹些也没什么，谁家还没几个败家子？
父母创下偌大基业，不就是留给子孙们败的么。
所以历史上，洪武时期的皇子们过得是真舒心。
不论犯了多大的错，都没受过太大的处罚。
看似是朱标这位太子总为弟弟们说话，但实际上还不是朱元璋根本就不想下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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