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妍饭量小，又是吃了午饭的，没吃几口就饱了。
她虽挽着方元胳膊坐在那里，心却早已飞外面去了，看着牛棚檐口那几根冰凌发呆。
“想去玩雪？”方元偷偷问。
“嗯嗯。”叶妍笑了笑。
方元揉了揉叶妍额头刘海，温柔说道：“那你去呗，这杯喝完我就去找你玩。”
“嗯。”叶妍猛地点了点头。
“那陈爷爷、奶奶，还有李老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玩一会儿。”
“去吧，去吧……”
……
叶妍立马捡了根树枝去够屋檐的冰凌，够着了，却怎么也打不下来。
几人在屋里看着这一幕，都是闷声在笑。
“嗬，呼……”陈老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声。
他喝了一大口酒，借着酒劲才下了决断：“元儿啊，其实有些事情早该告诉你了，但怕你多想，就一直没告诉你。”
“首先就是你爸的事。”
陈老面色沉重，沉沉说道：“其实，当年你爸并不是失踪了，而是为了救人失手打死了人，被判了五年。”
“我知道的。”方元低着头，表情平静。
陈老却是一愣。
这件事连方元的奶奶都不知道，他实在想不明白是谁告诉的方元。
方元低声解释道：“我爸有两个关系比较好的战友，一个我叫曹伯伯，一个叫叶伯伯。叶伯伯就是叶妍的父亲，而我爸就是因为救曹伯伯的儿子才失手杀的人。”
“几个月前，曹伯伯找到我已经说了这件事。”
几人同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陈老才深深叹了口气道：“你爸和你爷爷一样，都是个倔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怨恨你爷爷没去看过他，刑满释放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些年连个信都没给。”
“而事实上，他坐牢第二年你爷爷就病重了，想去看又哪有那能力？”
……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各自呷了口酒。
“元哥哥，喝完没？帮我个忙呗！”叶妍拎着那根树枝走了过来，见几人都在看着她，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往门边靠了靠。
方元收拾了心情，微笑道：“你要冰凌是吧？”
“嗯嗯。”叶妍咬着嘴唇笑了笑。
“好，我先去帮你。”
方元起身直奔牛棚，一个起跳就掰了一根一尺多长的冰凌下来，交到了叶妍手中，随后如法炮制把剩余的几根都给掰给了她。
叶妍是南方姑娘，拿着冰凌稀奇得很，高兴得像个孩子。
七八根冰凌，足够她玩一会儿的了。
方元回屋坐定，看着半杯原浆，打算一口干掉就启程去姑姑家。
而陈老眉头紧皱，面沉似铁，心里堵着一件更加难以启齿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眼看着方元喝完酒，已经作起身状，他一把拽住了方元的胳膊。
“怎么了？师父。”
方元胳膊被握得生疼，诧异地看着陈老。
陈老另一只手也端着酒杯干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被这七十多度原浆激得还是如何，眼睛竟泛起了泪花。
“其实，还有你……你妈的事。”
方元笑了笑，眼中带着释然说道：“无非就是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呗，这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是……”陈老还是阴沉着脸。
“其实，你妈……她……早就已经死了。”
方元陡然一惊，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了那里，随后嘴角挤出一丝惨笑道：“怎么会？前几天我还给她打过电话，她说不回来过……”
“那是你小姨！”陈老沉声道。
两行眼泪顺着方元那惨白的脸颊不断流下，笑容也僵得像是霜地里的薄冰，一触即碎。
师娘狠狠剜了陈老一眼，心疼地搂过方元，埋怨道：“死老头子，这事你告诉小元儿干嘛？”
“都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知不知道又能怎样？不知道反而还有个念想，过也的开心一点。”
叶妍拿着冰凌，本来想恶作剧方元一下的，却完完整整听了个清楚。
她也连忙蹲到方元身旁，心疼地擦拭着方元脸上泪水。
方元抓着她的手，双手不自觉地发抖，好不容易才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后问道：“我……我妈埋哪儿了？我想去给她烧个纸。”
“这，得问你小姨了。”陈老说道。
……
下午，叶妍开着车，方元则躺在副驾上思绪万千。
他才知道，当年母亲是未婚先孕有的他。
即便母亲已经怀了他，外公、外婆也死活不同意他的父母在一起，所以就连母亲死了都是安葬在的娘家。
他也终于想通了从记事起，父亲每年都在会带着自己坐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坟，想必那就是自己母亲的坟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不自觉地又掉了下来。
叶妍忍不住攥过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方元抹干眼泪，侧过脑袋温柔地看着叶妍，安慰道：“你好好开车！我没事，真的。”
“毕竟是发生在我记事之前，连最模糊的印象都没有，不然也不会把小姨当成亲妈十几年了。呵呵……”
这一笑，满是心酸。
“你确定年前不去找你小姨吗？”叶妍看了方元一眼，立马又看向了前方，面露担忧之色。
“那么远，也不急在一时了。”
……
冬天天黑的很快，叶妍开车又慢，等到了方元姑姑家天已经黑透了，但事实上也不过才6点多钟。
车压在又已经结冰的雪上，即便在车内都能听到“咔呲咔呲”声响。
“是我哥的车！”小表妹秀秀站在门口，激动得大叫。
“你怎么看出来的？”方元姑姑好奇问。
秀秀坏笑着打趣自己的亲妈：“荣威诶，那灯多明显！我们村还有谁家能开得起荣威？”
然后，她就被亲妈狠狠剜了一眼。
这么冷的天，全家都在门口等着方元和叶妍来，看得叶妍感动不已，眼泪差点掉下来。
随后一家人就簇拥着叶妍进了屋，只剩下方元一人在外，不管不顾。
就连老土狗小宝都跟着一起走了。
“喂！要不要这么没人性啊？车上那么多年货呢……我一个人哪搬得完啊！”方元大囧。
“怎么搬上去的，再怎么搬下来呗！”秀秀坏笑着甩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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