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碧落又是报以勉强的一笑，并迅速擦干眼泪：“你以前当真就是那么看待我的吗？唉，我哪有那么高的道行啊，那些架势，很多都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而已。
虽然，我确实也挺希望自己能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能够去做一个强大而又信心百倍的人。可是，那毕竟也只是向往。
或者吧，或许以前的我，本也有过几分那样的性格，并且恰好被你读取到了。
可事实上，那时候的我，确实太也年少轻狂了一点。还什么都不懂，所以无知者无畏。
以为人生就是那样，可以毫无忌惮、肆意妄为，以为人生总是畅快带风、昂首阔步般完美无缺。
然而事实上，却终究是和设想不一样。那些事，只是缺乏人生历练，想得太美好而已。
最后遇上的，总难免事与愿违。甚至跟内心预期的种种，完全背道而驰，而你对此也只能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去改变任何的东西。”
仿佛是字斟句酌，葛碧落花了好大的心气，方才说完了一大段自己的人生感触。
但当说到这里时，他忽然闭口停止，抿嘴微微一笑。
夜飞雪不解何故，眨眨眼睛，想问他怎么忽然又笑了，但口唇微张之际，毕竟欲言又止。
而微笑过后，葛碧落望了望四周黑夜，深深呼吸一口气：“好了，你一切都安好罢。”
见夜飞雪点头，他旋又续话，“嗯，那就好。见到你一切都好，我就可以放心了。”
夜飞雪惊呼：“你，你要怎样？”
“不怎样啊。只是我也该走啦。跟你说叨了这么久，都已经说到很晚了。”葛碧落说着便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
夜飞雪大惊，急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语气焦灼：“不，不许你走！我们兄弟两个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今天好不容易重聚，我哪里肯轻易放你离开？
不行，我一定要留住你。等咱们同榻联枕，好好地聊上个三天三夜以后，再来说其他别的。”
葛碧落“噗嗤”一声，乐得笑岔了气：“那多不好意思呀。我很脏的，都好多天没洗过澡啦，恐怕熏臭了你的床板。”
夜飞雪坚决摇头：“我不管。无论你是香是臭，无论会怎么样，我都要留住你，决不允许你就这么样离开我而去往其它地方。”
葛碧落收敛了笑容，一脸正色：“夜飞雪，我的好兄弟，我领了你的这片心意。可我真的不开玩笑，我是真的要走啦。”
夜飞雪仍一心想阻挡住他，并且态度坚决，语气非常固执：“我不放，我不让。葛碧落，如果你真要走，那你就请带上我，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葛碧落见他如此坚持，感动之余，又反而有些生气起来：“夜飞雪，你这是什么话？
你在索溪分舵过得好好的，这里所有人也对你非常友善，你瞎闹哪门子事呢？
再说，你现在修为尚未大成，御剑飞行都还不一定做到，半途而废，最是不值。
另外，你对我说这些个话话，就不怕对不住你师父师叔伯他们大家吗？”
夜飞雪心潮汹涌，哪顾其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不在乎。葛碧落，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我在武陵剑派，还不曾真正拜过师的。
因为现在还没有通过内门考核，只算是暂时挂名在任长歌门下的记名弟子而已。
我喊他师傅，也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口头的称呼而已。
对于这种挂名师父，并没有通常所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因为只有通过内门考核所分配的师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授业恩师。
还有，我心底承认的唯一恩师，只有把我从山水乡带出来的容忘我。所以武陵剑派严格说起来，也并不能算是我的师门。
葛碧落，如果你不愿意我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离开索溪分舵，那么请你答应我，你也一起留下来，不要再到处漂泊，到处乱走了，好不好？”
葛碧落听罢摇头：“我现在又并非武陵剑派弟子，并且还是被逐出门墙的，属于不受欢迎的人。
纵然如你所愿，即便勉强留下来住几天，也终究是要离开的。
期间说不定还有多么不受你的同门待见呢。所以何必自讨没趣招惹脸色呢？你啊，又何必再如此固执勉强于我。”
夜飞雪大为着急，猛摇双手：“我不管！无论怎么样，总而言之我就是一句话，我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你走！”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多团聚几天呢？”葛碧落一笑之余，又立即坚决地摇头谢绝。
看着满眼失望的夜飞雪，他脸上也自满是感伤无奈之色：“可我现在，实在有很多的不便之处，绝对不能留下来的。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在再见面的时候，将一切前因后果详实仔细地告诉你知。但希望你现在，能够体谅我的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究竟有什么苦衷，你快说出来啊。”夜飞雪焦虑之中，嗓门都变得沙哑，“如果真的是无可奈何的话，那我也绝不强留于你。
但倘若你故意隐瞒，不肯对我说明真实情况，那就别怨我无论如何都不放你走。”
“我不能说的，至少现在还不能。”葛碧落断然拒绝向夜飞雪透露内情。
看着焦急万状的好朋友，他也知道这份真情难得。
微叹了一声，葛碧落随即又说补了一句致以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啊，夜飞雪，我这个事真的是有难言之隐，希望你别要介意。
唉，我真的……真的得马上离开了。是好兄弟好朋友的话，就不要再顽固不化地挽留我了，也请不要一再追问我到底什么啦。”
他说到这里，双眼之中，又不由流下了两汪清泪。恰好一阵夜风忽然迎面吹来，演武场周围的树叶，尽被吹拂得沙沙地作响。
夜风中的夜飞雪知道，即便自己再怎样不舍，葛碧落终究去意难留。
一股临别之际的惆怅，一股如风般的萧瑟，瞬间涌上了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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