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言被他气笑了，看来这人毫无疑问就是故意的。
宇文曜只是趁机吃点豆腐，倒也没有色令智昏分不清轻重，便宜占够了就松了手，扬声唤陆明：“叫人去请孙大人来宫里一趟。”
陆明这回连门缝都不敢开，整个人贴在门上听了口谕，手脚比以往都要麻利，立刻便安排人去了。
温谨言听着门外的动静，正色：“你担心他们要对孙大人下手？”
宇文曜轻轻摇头，老实表示自己也没底：“我也希望是自己想错了，防患未然总比亡羊补牢更有效率些。”
可他们到底是防慢了一步。
传唤的人确实带着孙甫仁回来了，但人到孙府的时候，孙甫仁是刚从驿馆回来的。
宇文曜的脸色骤变，看来他并没有多想，使臣的死果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恐怕断气的时间不早不晚，恰恰会在孙甫仁离开驿馆前不久。
孙甫仁是朝中老臣，对于朝堂上的人情冷暖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最近这事事关自己的小女儿，便难免多了几分喜气，前来传唤的使臣只说陛下有事要找他，他就自然联想到封妃一事。
可刚行过礼打算起身，抬头一看陛下神色不对，吓得就要跪倒，还以为自己无意间犯了陛下什么忌讳，老大不小的人趴在地上抖得筛糠似的，搜肠刮肚地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
可思前想后，唯独只有未得陛下授意去见了使臣这一件事了。
正当他要主动告罪，就听到陛下出声了。
“起来吧。”
孙甫仁心里没底，可思及最近宫中传言，又觉得陛下应当不会过分为难自己，便没做推脱。
宇文曜看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卷进麻烦当中的孙甫仁，问道：“孙卿不是将使臣招待一事全权交给周乔负责了，怎么今日突然想起去见使臣？”
孙甫仁闻言心里打鼓，果然陛下在意的就是这件事。
可他身为礼部尚书，虽然最近朝事有些懈怠，却并未真的解甲归田，职务还是在的，去接见使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听说陛下最近无缘无故和使臣交往过甚，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
于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道：“回陛下，使臣今日一早派人前来相邀，说是不日便要渡洋回航，此去回国可能就要卸下使臣一职，回想起来这些年里数次来大耀都是微臣接待，便觉得也算有些交情，故而想在临行前再同微臣见上一面。”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和那西洋使臣关系匪浅，可这会儿听来，却恰恰说明他不是空口捏造。
否则总不会有人傻到说假话把自己往风口上推。
“微臣虽自觉并未与使臣有这般交情，但身为礼部尚书，使臣此来确实未尽宾主之仪，便想着见一面也无妨，未向陛下通报便擅自去了，不知其中还有忌讳，望陛下责罚。”
他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宇文曜简直觉得不责罚都收不了场，于是沉下脸去：“来人，礼部尚书孙甫仁借职务之便收受西洋使臣贿赂，此事正待严查，朕体念其年老体衰，便令其禁足府中，孙府一应人等不得外出，等候查办，没有朕允许，谁都不得接见。”
孙甫仁被这架势吓懵了，他只不过去见了个使臣，怎么就变成收受贿赂了？
惊疑之余气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地喊：“陛下！欲加之罪啊！臣一片赤诚之心可鉴，臣冤枉啊！”
宇文曜铁了心，扭过头去低呵：“拉走。”
这边孙甫仁刚吵吵嚷嚷地被拉走没多久，后脚驿馆就传来消息。
西洋使臣遇害，驿馆众人直指嫌犯便是当朝礼部尚书，大理寺已经派人前往捉拿嫌犯。
宇文曜岿然不动，刑部和大理寺去到孙府就会发现他们带不走孙甫仁，接下来肯定要借西洋使团的势。
死了一个使臣，还牵扯出一个尚书，朝堂当即炸了锅，朝臣闻风陆续聚到御书房门口，要找陛下拿个主意。
宇文曜“无奈”之下只好开朝，听一群人跟炸了窝的麻雀似的吵了半天，颠来倒去地都是些千篇一律的慷慨陈词。
没完没了，毫无营养。
宇文曜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还要强忍着不打断他们，捏在龙椅上的手都爆出青筋来了。
看得立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殿门大开着，朝臣在大殿中央三五成群地吵闹。
姗姗来迟的温谨言趁着众人不查，自不显眼的角落绕过，不声不响地站到殿前无人的位置，抬头朝宇文曜点了下头。
“吵够了吗？”
不高不低的一句问话让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宇文曜捏着眉心，满脸怒而未发，压着声音问：“吵出结论来了吗？”
周乔第一个站出来：“陛下，当务之急是先安抚西洋使团的情绪啊！”
大理寺卿当即称是，说出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回事：“驿馆内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孙大人进出驿馆的时间和使臣的死亡时间完全对得上，眼下我们只有把孙大人交出去，才是平定使团情绪最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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