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山精神病院五楼，落羽从未涉足过的全新领域。
这里没有设置普通病房，只简洁地划分成三片区域——院长办公室、高级诊疗室和重点病患监护室。
一踏上五楼走廊，玩家们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肃穆气氛。与其他楼层走廊交错的布局不同，五楼只有一条长长的走道，横贯东西。
出了楼梯，就站进空荡荡的走道里。
脚下是华丽的，有着金色镶边的红色地毯，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哪怕是装饰用的绿植也不见一盆。
如此一来，就衬得刚刚摸进这里，呆站在走廊尽头的五人格外显眼。
“普通护士和病人是不被允许上到五楼来的。”迟璇道，“如果被抓住，就会被丢进重点病患监护室……”
她顿了一下，犹豫地从口中说出最后两个字眼：“吃掉。”
重点病患监护室里的病人是会吃人的。
而迟璇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不遵守规则的病人会被吃掉，不听话的病人会被送去电疗，运气不好的病人会死的很惨……病人是消耗品。
是的，病人是消耗品。
这是深嵌在迟璇脑中，根深蒂固的一个念头，可是现在，她动摇了。
与落羽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她的内心就越动摇。
病院里的同事逐渐变得面目模糊和陌生，而那几个玩家让她越来越感到熟悉与亲近，仿佛她天生就该是玩家中的一员似的。
等等……玩家？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让迟璇脑袋发懵，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她的脑子，还在不断收紧。
迟璇毫不怀疑，如果继续思考下去，她的大脑就会被捏碎。
呼——
求生本能的驱动下，她停下了思考。
但那一瞬间，还是有一句话闪电般掠过她的脑海——
玩家是消耗品，NPC也是消耗品。
你们都是消耗品。
无情且嘲弄。
迟璇的身形晃了一下，被孙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你没事儿吧，大美妞儿？”
虽然那个“大美妞儿”的称呼很下头，但迟璇还是感受到了关心与温暖。她微微笑了一下：“没事。”
“哦，没事就好。”
孙恒愣了一瞬，有些拘谨地收回了手。他本来是想着借此机会和美女护士贴贴的，因为笃定对方是NPC的关系，孙恒对迟璇其实很缺乏尊重。
但是刚才，迟璇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前几场游戏中认识的那名玩家一样，她们模样相同，就连气质也越发相近了。
因此，怀着一种极复杂的心态，孙恒收回了他的那份轻佻。
愣神间，一双手在孙恒眼前挥了挥。
是落羽。
“隐身喷雾还有吗？”她问。
要在这样一条无遮无挡的走廊里潜行，果然还是用道具来的方便些。
孙恒不好意思地挠头：“没了。”
继而解释道：“那个有点贵，存货用完了之后就没有再买。”
落羽挑眉：“你穷成这样？”
不应该啊，她记得孙恒一向很富有。
孙恒笑得羞涩：“这场游戏结束后就足够回现实世界了，可不得省点。”
可以回现实世界了——这是逃生游戏中多少玩家梦寐以求的愿望啊，像赵翊那样的怪胎毕竟是少数，看孙恒的样子，他很是很希望回到现实世界的。
落羽由衷地为孙恒感到高兴：“恭喜你，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得到落羽的认可，孙恒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说话也开始胡吹乱侃起来：“哼哼，你孙哥回现实世界一定混的出人头地，什么时候你也回去了，遇到困难尽管找孙哥，孙哥罩着你……”
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太嘚瑟，于是把话题转回落羽身上：“对了，你的生存点也快够了吧？平常从来没见你买过道具什么的……”
落羽不答，只是苦涩地笑笑。
倒也不是她不想买道具，实在是她有心也买不到道具。至于回到现实世界继续活下去……在她身上，未必是一件被人期待的事情。
“嘘，有人来了。”
宋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抓住落羽的手，打开右手边的一扇房门，想也没想就躲了进去。
孙恒骇了一跳，紧跟着落羽也挤进那扇门后。关上门，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长手一伸，把迟璇和男护工也拽进来。
“喂，这是什么房间啊你就带我们进来，不会发生危险吧？”孙恒毛毛躁躁地问向宋至。
宋至头也不回地答：“看不出来吗，这只是个茶水间，不会有危险的。”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孙恒。
孙恒吃了一瘪，安静了。
落羽没功夫管他们吵嘴，将门帘挑开些许，透过窗玻璃观察外面的情况。
宋至也把头凑过来，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这人……
刚才一路上还在沉默不语，这会儿又热情地贴了上来，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但是……并不讨厌。
落羽不知自己为何就对宋至改观了，她甚至觉得傻掉的宋至令她感到很亲切，很安心。总之，并不讨厌。
隔着一扇玻璃，走廊上噔噔噔出现一群人。
他们是从另一段楼梯上来的，都是男性，为首三个穿着病号服，后面跟着两个护工，俱是动作僵硬，混沌无神，被控制了的样子。
“是另一队玩家。”落羽小声道。
她、宋至、孙恒的病区都在三楼，主要活动范围也是。其他楼层也有玩家，并集结成玩家队伍，这并不奇怪。
而且，落羽还在那三名男玩家中看见一位熟人——陆卫国。
在幸福大楼那场游戏中，这哥们以一己之力大战李奶奶等为老不尊之徒，成功攫取了红衣女鬼的芳心，给落羽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当然，要说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还是某位披着人皮的大禽兽。
就是从那时起，所有事情变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下意识瞪了宋至一眼，落羽继续观察那群人的动向：“他们往重点病患监护室的方向去了，看来目的和我们一样。”
“他们被发现了，他们出现的楼梯口正对着院长办公室的门。应该是院长出来了，双方可能会起冲突。”
“噫……”落羽忽然嫌恶地皱起眉，“死了一个人，被化成肉汁融在了地毯里。这所病院的院长……啧。”
未免也太丑陋了。
与其说那是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皮制的球体成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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