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村里的婆娘们，不幸而言中。
也许是媳妇得来太容易，崔腊月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结婚三天，新鲜劲一过，崔腊月就对新媳妇秀芹，呼来喝去，非打即骂。
村里的长辈劝阻，他竟然说：“这贱货，娘家没人！没人给她撑腰，我怕啥？！”
村里的同辈指责，他竟然说：“这狐狸精，就会装可怜！施媚术，勾男人。你们谁看她好，谁就捡回去，我崔腊月，不在乎！”
媳妇秀芹自己哀求，他竟然吼道：“你这个丧门星，命他妈太硬！一进门，就克走了我的老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克死你丈夫我！老子对你凶一点，就是要压住你的克夫命！”
以前，崔大娘在世的时候，连打带骂、连哭带诉，还能管得住崔腊月。时不时，被迫跟着崔大娘下地去，干农活。看着崔腊月干活，拖拖拉拉、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出工不出力，崔大娘心里就来气。
转念一想，她不怨天，不怨地，一个劲地怨恨自己：“和尚吃斋饭——自己讨的”，“爆竹崩瞎眼——自己找的”，“木匠戴木枷——自作自受”，“当小偷盗黄连——自讨苦吃”。
当年，她怀身大肚，还没等到解怀里呢，丈夫去采草药，一脚踏空，掉下悬崖摔死了。寒冬腊月，生下个儿子，取名叫腊月。念他是个可怜的“遗腹子”，崔大娘从小就对他十分溺爱、娇惯。
唉！没想到，穷家也能养出个败家子！
崔大娘死后，没有了管束，崔腊月身上的臭毛病，总体爆发：
他，好吃懒做，不干农活。家务活，更是“竖草不捡，横草不捻”。
他，沾染恶习，抹牌赌博。常常是：“穿一身棉衣进赌场，剩一条内裤出赌场。”
他，丧尽廉耻，小偷小摸。被人发现后，一顿胖揍，打得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做贼挨了打，回到家里，他就打老婆。把他在“外面”受的气，狠狠地发泄在“内人”身上。
后来，有了女儿，就多了几个“出气口”。有时候，秀芹还暗自庆幸：有这几个“讨债鬼”，分摊了丈夫的拳脚，自己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点。
丈夫的无能、无为、无知、无耻，反而成就了许秀芹：
干农活，她是行家里手：犁耙耖耥、样样都会；插秧割谷，无人能追。
做家务，她得心应手：缝补浆洗，手脚麻利；做鞋裁衣，合脚合体；绣花编织，观者称奇；寻常饭菜，清香扑鼻！
家里养着一个漂亮能干的“田螺姑娘”，面容丑陋的崔腊月，不知道怜惜，反而乱施暴力，非打即骂。别的脏话丑话，许秀芹听得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往心里去。唯独丈夫崔腊月，当中骂她“臭婊子”、“烂破鞋”，她觉得颜面无存，实在忍受不了！多次声辩无效，她曾经自寻死路。喝药、上吊、割腕、跳河，都试过。偏偏命不该死，每次走上奈何桥，都被不相干的好心人，拖了转来。
三个女儿，扑到娘面前，嚎啕痛哭：“娘啊！娘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哪？！”这个问题，时时在许秀芹的心头萦绕，却永远找不到答案。许秀芹走得也不放心啊！渐渐地，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或者说，把自杀的计划推迟实施，先把这三个“讨债鬼”的孽债，还完了再说！等她们姊妹三个长大成人了，自食其力了，她再无牵无挂地上路。
崔腊月为什么要骂妻子许秀芹是“臭婊子”、“烂破鞋”呢？这得从二女儿崔莺莺的长相说起：
二女儿一生下地，就与皮肤黝黑、相貌丑陋的老大，迥然不同。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村民们见了，人见人爱。
特别是在村办小学里教书的先生宋思哲，对她特别疼爱。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没有抱过婴儿。第一次怀抱婴儿，显得十分笨拙，他却爱不释手。他还对崔腊月说：“你这个女儿啊，真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她胜过中国四大美女，过头了一点。可是，说她像《西厢记》里的崔莺莺，名副其实，一点没错。哎！对了，你不是姓崔吗？你这孩子不是还没有取名字吗？我送她一个名字，就叫崔莺莺，如何？”
崔腊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当然不认识“崔莺莺”这三个字。也不知道“西乡鸡”，好吃不好吃？反正，他理解教书先生的意思是：“西乡养鸡场，有个养鸡的打工妹，名叫崔莺莺，跟我家老二一样，人长得很漂亮。他建议我家老二，也叫这个名字。”
在他崔腊月的心目中，教书先生，那是上等人，他肯给我家闺女起名字，那是瞧得起我，我可不能给脸不要脸，狗子坐轿，不受抬举。再说，崔英英，这三个字，听起来，也蛮好听的。于是，一叠连声地说：“好呀好呀好呀！麻烦宋老师，把这三个字，写在纸上，我去乡派出所报户口。我家老二，就叫这个名字了！”
崔腊月回到家，把二闺女得名的经过，对妻子一学说，妻子许秀芹也连声叫好。还说，要拿三个鸡蛋，去感谢宋老师。
崔腊月没吭声，心里在想：“一个鸡蛋，一个字。他妈的，老子亏了！要是我让姓宋的，取一个只有两个字的名字，不就可以省下一个鸡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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