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轻声鸣叫，冷面少年忽然警觉，侧头一看——
只见面带戏谑的少女遥遥而立，两指并拢，以指为剑，凝气为体。
韩老头就斜躺在树上看这一幕，眉梢微挑：“竟是负情生，小玉儿还不快退！”
然而已经迟了。
这段时日，尹栖水日夜修炼，修为便如洪水决堤，一日千里。已将负情生修到后期，也就是人修的金丹期。其中除了有尹栖水资质和勤奋的缘故，还有另两人从未想过的，就是她本就修到过金丹。
在衡山玉将头转过来之时，尹栖水早已以风作刃，左手具天地灵气，右手轻轻一抹，一股无形的剑气便跃于指尖。
她指尖一挥，轻若鸿毛，温若流水，只在剑气温柔绕过沉醉的鸟儿时，山雀才感到那一闪而逝的危险，轻鸣了一声。
春风沉醉，脉脉含情。
“可惜了。”韩老头没由来地说了一句，灌下一口酒，沾湿了他的花白胡子。
话音未落，剑气已至！
耳畔传来“咻”的一声，剑气传来的瞬间，周遭的草木仿佛焕发出勃勃生机。
新木发芽，枯树逢春！
韩老头像是兴奋，又像是叹息。
衡山玉嘴唇紧抿，却是横剑于前，迅速反拍出一道冷然的剑气。
剑气一出，便觉周遭温度迅速下降！一时风凝霜雪，迎上空中那一击，欲将尹栖水挥出那一式挡下。
可谁料，看似温温柔柔的一式，竟似无形一般，破开冰刃，直直地朝着他的脸急速飞来！
四时的节气，仿佛随着这一剑的到来而改变。
如春再临，温和抚恤，少年剑尊却在这一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剑气拂过之处，衰叶忽返旧枝，折草重生傲骨，落花谢了又开，仿佛春回大地，草木生情！
就连他的剑都无法完全挡下这一击，在剑风到的刹那，少年如雪的脸，终被破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为他的冷，新添一抹艳。
衡山玉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辨明了这一剑的来历，抬眼道：“负情生。”
真正的负情生。
实际上，这并非尹栖水第一次往衡山玉身上招呼“负情生”这一式了，但之前每一次，都能被衡山玉挡下来。唯有今日这一式，才将负情生发挥到了极致。
尹栖水双手抱臂，也学着他，冷冷哼上一句“嗯。”
韩老头笑了一声：“小水儿，你又在欺负你师弟了。”
尹栖水瞪了树上的韩老头一眼：“老头，谁是我师弟啊，我可不认他!
一天到晚板着张脸，活像我欠了他钱似的。逗他也不笑，送他礼物，带他玩也一点反应也没有。连我的生辰也从来记不住！
别人家的师弟都一口一个师姐喊着，怎么到他这，我连个名字也没有！
他就是捂不热的冰碴子，喂不熟的白眼狼，他的心比我未化形的族人还要冷，我才没有这样的师弟！”
韩老头呵呵地笑了两声：“小玉儿就是这个性子，身为师姐，你跟他计较什么。还有，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师父，不要叫我老头。”
尹栖水吐了吐舌，做出个鬼脸“老头，老头，老头子！我就要叫怎么了！
我刚说完那个死面瘫，你以为你又好得到哪去？
我当初真是被你那一张和蔼的脸和高人气质给骗了！谁能想到你啥也不会！饭要我做，衣服要我洗，还要在你半夜兴起时，烤烧鸡！
我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小妖，你就让我做这做那，韩老头，你好狠的心啊！”
韩老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小水儿你怎么能说自己小呢！你分明是大妖。”
尹栖水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啊？那我身份尊贵，今天的碗就你去洗吧。”
韩老头打了个哈哈，将视线投向了衡山玉：“小玉儿，你看。”
冷面少年颔首，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不过是施展个净尘决的事，但师父他老人家，总觉得要亲手洗，才有人间烟火味。
虽然，师父他，从来不洗。
尹栖水又朝衡山玉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妥协很不满。
但凡他能和她联合起来，也不至于让她天天受韩老头压榨。
算了，死面瘫爱洗就洗吧，累的又不是她。
尹栖水将视线重新投回树上，朝树干踹了一脚，一时，百年大树都微微摇晃起来。
韩老头正兑着葫芦的手一抖，酒就溅在他身上，他也不恼，而是心疼唤道：“小水儿你这暴脾气真的该改一改了！你师弟皮糙肉厚，多打几次没事，但可怜这老树哦。”
说着，韩老头就收起葫芦，用手摸着树干，为大树渡起了灵力。
尹栖水看着这一幕，皱眉，说九命以情化形，倒不如说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最开始，韩老头为王大妮收敛尸骨，立下碑文时，她虽感激，但心中总存着疑虑。
但后来相处后发现，这老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善人。
路遇乞丐帮一把，见人受难拔一刀，路上遇到小猫小狗也会驻足，就连开了灵智的花花草草，也阻挡不了他发散爱心。
“韩老头，天下这么多人，世上这么多生灵，你帮得过来吗？”
韩老头停下了手，豁然一笑，“自然是帮不过来。但既然我看到了，便自当竭尽全力。”
尹栖水心里有点不舒服，大约是想起了韩老头那次为救一群人族，让死面瘫和她深陷魔窟的经历。虽然，他们最后也被他救出来了。
即便她的“负情生”已经修到了圆满，也仍然不懂他。韩老头，他的道，究竟是什么？
她放弃了继续踹树的念头：“下来，教我练剑。”
韩老头靠在树上，没有动作：“小水儿不是有你们一族的传承功法吗？怎么让我这老头子教你。”
尹栖水：“九命妖族第一重境的负情生我已经修至圆满，第二重境怕是要元婴去了，不知还要多久，你先教我点其他的。”
韩老头没有回应，尹栖水正想再骂一骂他，抬眼见这老头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竟然是睡着了！
她心里憋了一团火，连声对自己说了三句“不生气”，才忍住把韩老头踹下来的冲动。
她叹了口气，决定去看死面瘫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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