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铺子中。
半梦半醒的苏妙青蓦地惊醒。
果然瞧见门上的叩击声，她皱了下眉，就听远处传来莺儿的问声，“多善哥，发生何事了？”
多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侯府出了点事儿，我……”
“嘎吱。”
门已被打开，苏妙青披着外衣站在里头，“侯府出事了？”
多善立时退后，垂下眼，急声道：“半个时辰前，御前总管赵有德去侯府传达了圣人口谕，令世子任西北军兵曹参军，明日便启程赴任。”
“！”
苏妙青骤然色变，“圣人这是想在路上动手？”
多善心下暗惊，大娘子可当真敏锐。一般的闺阁女子哪里能听到一个旨意便立时想到这内里的隐秘算计？
又听苏妙青问：“世子怎么说？”
多善垂着头道：“世子只让小的给您带句话，他明日卯时便要出城。其余的许是还没来得及安排。”
半个时辰前的消息，确实很匆忙。
苏妙青攥紧手中的外衣衣襟，想了想，又问：“我可能进府？”
多寿一惊，却垂着眼摇头，“如今禁军将世子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只等着卯时便直接将世子押送出城，只怕艰难。”
那也就是不成了。
苏妙青也是心急如焚，断没料到圣人居然一时半刻地都等不了！
她朝槐花胡同的方向看了眼，忽而道：“你且等等，我收拾一些东西，你若能送，尽力送去世子手里。”
多善本也只是替世子传达一句话，不好叫苏妙青连他要离京的消息都不知，却没想着要叫她如此跟着慌乱。
他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出阻拦的话来。
若是有这一份心意，至少也能叫世子知晓，苏大娘子对他，也并非完全无情吧？
他心下也十分不安。
若是世子离京了，他们以后怎么办？侯府又要如何？
太匆忙了，一切都来不及安排。
世子这一番筹谋，莫不是都落了个水漂不成？
而武宁侯府内。
长公主殿下果然顺利地进了苍云居。
这一回，她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攥着莫奕寒的手，满脸恨意地说：“寒儿，你别怕。阿娘这就进宫，便是舍了这脸面，跪在朱雀大街叫万人指摘，也要让他们知晓李昌赐到底是个怎样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阿娘。”莫奕寒朝门口扫了眼，多福立马去关了窗门。
莫奕寒反手，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我引着定国公与太后做饵，让朝堂混乱起来，本就存了混乱中求生的目的，如今，这生机摆到眼前了，为何要拒绝？”
李梦月一愣，抬头看他，“寒儿何意？”
莫奕寒声音微低，对她仔细说道：“莫家军如今已是圣人掌中之物，可定国公一众却妄图从圣人手里抢食，圣人会如何应对？要不丢了这块肉，要不架高了手，将这块肉吊着，等众人都抢不到了，他再拿回来。而我这一局，赌的就是圣人会选择后面这一招。如今这道口谕，便证明，圣人确实不舍得莫家军。”
李梦月若有所思。
莫奕寒又道：“我料到他为了名声和朝堂局势，大约会背地里做些手脚，却不料他会这般等不及。故而今夜虽旨意来得突然，却也是我预计之中，阿娘不必担忧，去西北军，未尝不是好事儿。”
李梦月眉头一皱，“裴勇那匹夫，心狠手辣，怎会是好事儿？”
莫奕寒朝她笑得自信，“兵曹参军，可是圣旨亲封的军职。裴勇便是再狠毒，也不能当众杀我。更何况，他若是杀我，也给了圣人苛责他的理由，更容易引来莫家军的反扑。您别忘了，风凉城与西北军镇守的金沙河，可不过数百里。”
风凉城乃是第一道防守，动动防线，将第一道防守转去金沙河，西北军可就艰难了。
裴勇可不是个蠢的。
李梦月明白过来，却骤然哽咽了嗓子，攥着莫奕寒的手道：“你阿爹若是有你这份魄力，也不至于……”
“阿娘。”莫奕寒轻声打断了她，“阿爹是顾虑太多，又太过忠厚，只拿那位当兄弟，不想早就被人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
李梦月的眼里顿时生出怨恨来，咬牙道：“寒儿，你要记得，李昌赐，他不配让你效忠！如今你既然安排好了一切，就尽管去！保住命，拿回莫家军！不必顾及阿娘！阿娘是他的长姐！他再满腹狠毒，也不敢不顾宗族颜面！”
莫奕寒心下难受，面上却依旧一片笑意，点了点头，又道：“阿娘，还有个事儿，儿子一直未曾与您说。”
他尚未开口，长公主已道：“苏家大娘子？”
莫奕寒蓦地抬头！
长公主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子，那眼底的情意都快化为实质流淌出来了！
心下怜疼又心酸，可怜他难得情动一回，却是在这样艰难之时。
拍了下他的手，道：“那药拿来，我就知晓她还在城内了。她想做什么？”
莫奕寒微顿，随后哑声道：“她想救苏家人。”
长公主眉头一皱，“苏家涉及谋反，乃是死罪，又过了李昌赐的眼，不好翻案。女眷及孩子都送去了教坊司？”
莫奕寒点头。
长公主想了想，“我知晓了，日后我会托人关照，你不必担心她。倒是你自己，这一次去，准备带谁去？”
莫奕寒心知，一旦离去，京城之事他是半点也插不上手。想到苏妙青虽心性坚韧，可到底一个弱女子，如何支撑整个苏家门庭？亏他先前还答应六郎那番大话。
听到阿娘承诺，心下到底松了几分。
张口道：“我准备带多福与多喜，再多他们也不会让带。多善留着支应苏娘子，多寿帮着难叔支应侯府。还有，您身边的那几个眼线，不要全处置了，留着他们也好做障眼法。我走后，府里不要再添新人，您若有什么不好应对的，可借身体不适，请苏娘子上门，与她说一说，她是个极聪明的，或能帮阿娘分解一二，只是切记要小心不能叫人发现她的身份……”
话没说完，看到阿娘似带了笑意的眼神。
顿时一窘，摸了下鼻子。
长公主倒是没说什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接着一项一项仔细地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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