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行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曲云初如今只想将这疯批打发出府去，免得他整日里待在府上挑唆娘亲来为难自己，所以也不吝啬的亲自替他出起了主意。
“我本不是经商之人，不懂商贾门道，但我却懂得最浅显的道理，做生意无非是要有利可图，宋家财大气粗，用砸银子这等蠢笨的方法与陆家竞争，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头来谁也落不着好，不如官人调整调整思路，说不定啊还能为陆家寻到新的出路。”
听她言及生意场上的事情，陆文谦的心思果然也从讨她们母女欢心上移了出来，开始关心起生意场上的困境：
“宋家如今接手烟阳织造局，又有朝廷的扶持，硬碰硬的确是斗不过人家，我听老四、老六说陆彦朝这一年里同宋家光是抢夺蚕丝耗尽去的银子就多达数百万两，偏偏宋家产出的丝绸、锦缎价格又低于往年，致使我陆家各处布庄、染坊都积压了大量的布匹，现在被撤去了皇商的资格，那些库存怕是更难兑现了。”
“横竖是被宋家挤压的没了活路，何必再继续硬扛呢。”
曲云初笑道：“官人若是不嫌弃，不妨让我替你支个招，或许能助陆家起死回生。”
听夫妇二人其乐融融的聊起了生意场上的事，卫氏也插不上嘴，瞧着大家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对小宁吩咐道：“快些收了桌子，为姑爷沏壶茶来。”
随后识趣的带着曲阿阿先行离去。
陆文谦倒是很想听听夫人的高见，也不矫情，直接问道：“夫人请讲，愿闻其详。”
曲云初眸光晶亮的闪了闪，笑眯眯的答道：
“咱们陆家所产的丝绸、锦缎别说是再返给烟阳织造局，怕是贩给以前那些商户都是难上加难，与其被宋家挤兑得只能烂在库房，倒不如折价流入下沉市场。”
“下沉市场？”
陆文谦大抵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将库房的丝绸、锦缎卖给平民百姓？”
“有何不可。”
曲云初言道：“我知官人设计的布料都是送抵入宫，或是在上层阶级中流通，可达官显贵往往求购货品求的并非实实在在的价值，满足他们更多的是虚荣心罢了，
以往陆家炙手可热，他们自然觉得能从陆家的铺子里求购一匹布料就是无上的荣光，如今陆家倒台，他们自然也会唯恐避之不及，别说是贩卖，怕是白白的送给这些人，他们还会嫌弃。”
顿了顿，曲云初继续说道：“倒是那些底层的百姓，他们求的不过是货品的质量，在他们看来，这些往日里只能穿在宫人和显贵身上才有的衣物也能在寻常铺子里买到，不正是物美价廉的上品了嘛。”
“夫人这番谋划倒是叫人醍醐灌顶。”
陆文谦那桃花般闪亮的眸子，微微眨闪了下，不觉春风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想在夫人这条计策上再改上一改，宋家既然如此喜欢帮扶桑农，咱们得成全成全他，为宋家多积攒些功德才是。”
意味深长的睨了眼她，陆文谦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不如帮着宋家大肆收购全国各地的蚕丝，咱们再用蚕丝赚来的差价去低价购买宋家的布匹，卖入下沉市场，如此一来，宋家的蚕丝价格越收越高，产出的布料却是只能越卖越便宜。”
瞧他突然变得贱兮兮的模样，曲云初倒是对他的这番更改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比起阴损还得是鬼王大人了。
也无需他再多做解释，曲云初大抵明白了他的所有计划。
“宋家眼下正是如日中天之时，二爷想要继续与宋家竞争，不仅投入的银子不少，想要让宋初元彻底入局也并非易事。”
曲云初谏言道：“不如让陈家替陆家兜底，如此一来，宋家就算是有再深的财力，也早晚要被拖垮。”
“陈家？”
陆文谦不觉皱了皱眉：“陈映南向来与陆家不睦，他岂会淌这趟浑水？”
虽然猜到夫人与那老家伙有些交情，不过此事干系重大，陈映南绝不会轻易涉险。
“这世间凡事都难逃一个利字，只要能看到好处，他自然肯入局。”
曲云初信誓旦旦的说道。
纵然陈映南频频向自己示好，她也不至于随意轻信那老头。
但有了利益的牵扯，她倒不信那老头有银子不赚。
“既然宋家如今正惦记着陆家各处的产业，不如就将那些布庄、染坊里的布料折价卖给陈家，与陈家一道做这下沉市场可好？”
曲云初朝着陆文谦邪魅一笑。
陆文谦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正好，可以兑出一笔现银继续收购蚕丝。”
“二爷尽管放心去吧。”
曲云初乐道：“烟阳城的事就交给我来做便好。”
陆文谦却有些担心她的安危：“这个时候我怕是的确得亲自到各处布庄、染坊走上一走，只是眼下陆家众人居心叵测，各级府衙也是虎视眈眈，我这一走……”
“二爷不必担心，我呀定会小心应付。”
话落，曲云初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文谦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的松懈了下来。
“那就有劳夫人了，我必会赶在开春前料理好此事。”
陆文谦承诺道。
“二爷无需太过着急的，此事力求一个稳健。”
曲云初并不希望他太早回来，多在外面待上些时日，自己才能清净些。
陆文谦只以为她是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感动得一塌糊涂，也不敢在凤雅阁里继续耽搁，出门去叫了陆文靖和一群伙计便出了城。
虽是暂时摆脱了这疯批，可曲云初如今做着家主夫人，也清楚肩上的担子并不轻。
她先是去了鸿顺赌坊，与陈映南谈妥了收购陆家积压布匹的事情，待得一切尘埃落定，这才回到凤雅阁来，盘算着如何助陆文谦扳倒宋家。
就在陆文谦离开烟阳城没两日，各级衙门也络绎不绝的寻上了门，照着曲云初的吩咐，陆文驰将西苑银库和府上的银子尽数取出，足足凑了两千五百万两现银，才算是补偿完了各州的损失，让那曲州知府陈眉桩无处挑理。
看似无债一身轻，然而陆家上下却彻底的陷入了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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