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难得晴朗的笑脸在脑中一闪而逝，齐妙看见大表哥左手执着麦克风，右手抓着张宇后脑的头发，两只手双向怒怼，似是要让张宇把麦克风吃了般暴躁，样子真有点儿吓人。
齐妙抬眼看向坐在外围塑料凳子上文静持重的大表嫂，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家暴’这个词儿，说真的，她从小被妈妈关在家里学习的时候居多，不光是跟同学社交不多，跟家里的兄弟姐妹接触也很少，她对大表哥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见他这样，真怕他是个家暴狂，很是为表嫂捏了把汗。
见儿子被揍，三姨忍不住上前颤音劝阻，大表哥也没惯病，冲着三姨连连低吼着“慈母多败儿”、“张宇这样就是你惯出来的”……之类，三姨又声讨他没大没小不尊重长辈，场面霎时混乱起来，一个喊，两个嚷嚷，三姨还上手撕扯，张宇也演戏似的垂头哭起来，齐妙越呆越烦。
“行了！”听见自己尖利的声音直冲房顶，齐妙也猛然一震。
家里人看见这样反常的她自是停止混战，都看向她等着她发言。
齐妙绷着一口气，捏着拳头字字清晰地说：“都别吵了！有事儿说事儿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张宇，你不是被骗了才欠这么多钱嘛？你报警了吗？你跟警察咨询一下，如果对方是诈骗集团，那网贷手续也不合法，是不是债务本身就不成立？也就不用还？”
三姨小跑两步凑到齐妙身旁，弯腰瞪眼：“你啥意思啊妙妙？你是不想帮你弟吗？你弟是上的非法网站不能报警啊！报警他就得进去啊！那你弟可就完了啊……”
三姨哭着碎碎念，一开始是冲着齐妙一人儿，后半段转为恳请全家人都出份力救救她儿子，齐妙听了这话，刚反应过来今天这个家庭会议的主题，原来三姨是想叫家人凑钱帮张宇还债，可是凭什么啊？
‘噗通~’
三姨说到激动之处，忽然在客厅中央扑跪在地，哭丧似的哀嚎着求大家帮忙，而这整个过程张宇始终一个屁都没放。
‘嗙！’
终于，老舅忍无可忍，啪地拍了一下茶几，又吓齐妙一激灵。
老舅没起身，上身挺直、抻着脖子冲着张宇爆了几句粗口，接着骂：“……你个瘪犊子玩楞！当初你来我家求我帮你找工作的时候咋保证的？！你说你没工作不好找对象，找好工作一定踏踏实实上班儿，这婚也结了，就不能好好过日子？我真想不明白张宇，那裸聊就那么吸引人？你一个有媳妇儿的人咋就能对着电脑干出……干出那事儿来？！对了！你这在网上搞破鞋的事儿告诉你媳妇儿了吗？你花二百来万嫖猪下水的事儿你说得出口吗？这特么的夫妻共同债务你得告诉她们家啊！看你老丈人擂不死你！……”
老舅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堪入耳，齐妙努力屏蔽，可架不住她思想乱飞，这种时候，竟然回想起某人也对着手机屏幕……明明整个地球上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儿，可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脸红了……
“……你瞅你把你姐气的！脸通红！”老舅突然噌地起身，左手指点着齐妙，冲着张宇继续怒吼，“你姐都生气了你说你可不可恨？！你姐脾气这么好都叫你气这样，脸都能掐出血来！结果你到现在还一句话不说！你说话！到底欠多少钱？！都是咋欠的！不吱声别特么指望咱家人管你！”
老舅骂完喘气儿都呼呼的，他突然肚子一拧，冲到门口从老式日历上扯下一篇儿纸，气呼呼地几步跨到张宇面前，朝他脸上一甩，大力耸了他一把，喘着粗气呵斥：“写！把你欠的钱一笔一笔写出来！跪那写！”
一番推搡怒骂后，张宇终于蹲在茶几前写起了欠款清单。
长辈们都没张罗走，齐妙只得安静坐等，她借着拂头发的动作偷偷观察了一下所有家人的神情。
老舅和大表哥的脸都气的黑红黑红的，屋里人多，二氧化碳飙升，俩人又吵吵又动手，均是累的满头大汗。
老舅妈和大表嫂状态比较像，都低垂着头看着一处虚无，偶尔缓缓二郎腿，交换一下腿的位置，看样子始终置身事外。
齐妙她爸坐的位置比较暗，她之前都没注意，这会儿一看，发现她爸竟不知打哪儿捞了本书在看，她眯着眼使劲儿辨别了一下书的封皮，打头两个字是‘孙子’，还行，书没拿倒，她爸是真的在认真看兵法。
不知几时，三姨已经不跪着了，改为撇腿儿坐在地上呜咽叹息，三姨夫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弯身抱头挡脸，后背压抑起伏，看不见脸上什么表情。
一圈下来，齐妙看懂了，除了三姨三姨夫，其余家人都没有太多为张宇担心的真心，这点认知让她心里自在了不少，大家都不管，就不显得她亲情凉薄、冷血无情。
等了一会儿，齐妙不懂张宇为何边写还要边翻查手机，随意扫了眼他写的清单发现，这债似乎是欠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他写着写着，三姨也停止演戏，凑到茶几边开始帮她儿子捋，俩人嘁嘁喳喳小声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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