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本该充满希望，和家人朋友相伴，在温暖的壁炉前聊天谈心，说说笑笑。对加布里埃尔来说，这是三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他步履蹒跚的走入这个寒冷的冬夜，于茫茫大雪中迷失方向。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记忆中的那个密码打不开他住了很多年的房子，他站在门口，被缝隙里露出来的冷风吹得发抖，手指按了好几下才识别出指纹。
系统显示，密码改过，录了两个人的指纹。
屋子里完全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衣橱里宽松得能放进去另外一个人的衣服。加布里埃尔站在衣帽间中间，觉得这里空得很怪异。
下意识地将所有东西放到他认为合适的地方，衣帽间空了一半，装袖扣的盒子推到一边，岛台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空着，镜子的高度也调矮一点......
他与人分享衣帽间，不，不止是衣帽间，还有很多地方，这套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经留下过另一个人的痕迹。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觉得这里很熟悉，可此刻站在这里，他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陌生。
东西不重要，这里少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加布里埃尔的目光落到唯一落锁的房间，指纹锁，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进去，可他印象中那个房间没有锁。
那里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他的心跳得很快，手按在门把手上，指纹识别成功，却怎么都按不下去，他有预感，这扇门背后是潘多拉的盒子。
浅浅的光线从背后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刺破虚空，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铺天盖地都是隐秘的爱语。
这是一座照片森林。
琳琅满目的鱼线从房顶落下，悬着一张张清晰或者模糊的照片，没有规律的散布在房间里，仿佛照片的主人刻意想让自己被任意一个时刻包围。
高低起伏的照片拥有共同的主题——简白。
清醒的她、沉睡的她、穿着体面的她、衣衫不整的她、多数照片里的她都在睡觉，没什么表情，却能让看的人感受到镜头的爱，浓烈得让睡梦中的她都很美。
他的头忽然很疼，好像被人用重物击打过，脱力地跪倒在地，扯落的照片上简白微微眯着眼睛，朝镜头外伸手，是在撒娇的姿态。
凌乱的被单草草的裹住她的身体，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让人脸红的痕迹。
加布里埃尔茫然的看着照片，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坐在这片森林中，手机停留在angel的名字上很久都没动。
晨光从客厅照进来的时候，加布里埃尔如梦初醒，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出去，却又折返回来将门上锁。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内，加布里埃尔将困扰了他整整一夜的问题抛向医生。“为什么我会忘记特定的人？”
类似的病人医生见过很多，他把核磁共振的片子打开，指着其中一块区域。“人类记忆和情感的诞生机制很复杂，会忘记特定的人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潜意识里很抗拒和她的亲密关系，要么你很在意。”
因为抗拒，所以趁机忘了。
因为在意，所以多加保护。
“在意，为什么还会忘记？”
医生说“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在大脑遭受到撞击的时候，会在潜意识里将这部分记忆保存在大脑深层更重要的地方，和你的生命系统放在一起，但当你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记忆却迷路了。”
“我应该怎么找回记忆？”
“和记忆的主人相处，或者回到熟悉的环境，都会有帮助。”医生说。
加布里埃尔说“据我所知，我母亲是在你的要求下，让她离开的。”
医生不假思索道“当时你看见她很激动，还出现头疼的状况，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当然要减少接触。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当然可以试着多接触，或许会对你找回记忆有帮助。”
医院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加布里埃尔皱眉打算离开，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行医执照很难考吗？”
医生一愣，随口道“当然了，对学历和工作年限都有要求，对一个医生来说，行医执照和他的生命没有区别。”
“如果有人吊销了你的执照呢？”
“那我会想杀人的。”医生笑道，随即警惕地看向加布里埃尔，可他却像被人吸走灵魂一样，精神恍惚的离开。
加布里埃尔在就诊区门口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浑身冰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错误的。
他一头雾水，理不清发生了什么，惶惶然地被推进一团迷雾中，体验众叛亲离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无情，他百口莫辩，被简白失望的表情刺得体无完肤，简白把戒指扔在他身上，红色的宝石像一团火，烫得他根本接不住，石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孤零零的落在他脚边，几乎要将他点燃。
“你的爱太廉价，我不要了。”她惨白的脸这样说。
加布里埃尔拼命挣扎却无法从被缝住的嘴里吐出一个词挽留她，他的灵魂在哭泣，痛苦的悲鸣让他的头疼得厉害，可他却无法挣脱枷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壳袖手旁观。
他的绝望和无助痛入骨髓，让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满，没人能伤害她，哪怕是他自己。
头脑昏沉的加布里埃尔在偏头痛中醒来，疲惫而无助，他不知应该向谁求助，更不知谁会听他坦白，他站在忙碌的医院大厅，恍若置身孤岛。
人在迷茫时应当向上求助。
离开医院，加布里埃尔来到教堂，告解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走进隔间，在胸口划十字，紧握双手，“仁慈的主啊，请你为你虔诚的信徒指点方向。”
他的脚仿佛有自己的灵魂，带着加布里埃尔走到告解室隔壁的小房间，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来，娴熟地拿出刷卡机，问他这次也是五百欧吗？
加布里埃尔把卡递过去，诧异地看着对方，回过神时看着自己笔下流畅的字迹惊慌失措。
【Bai 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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